公孫煜淡淡看了一眼,知是那日殷世煊偶遊別苑時的舊物。於是徑直從她手中奪來,棄置炭火中,燒了個灰燼。
公孫芷嚇地連喚兩聲“哥哥”。公孫煜隨後頭也不抬答道:“子煊不是俗人,他的心思,非是我等能揣摩透析的。而你,也不要將此事太過當真,速速斷了念想,否則未來還有你哭的時候。”
公孫芷急地話不成句,口不遮攔道:“就算是如此,難道哥哥你就甘心放棄匡復……”
“別說了!”公孫煜驀然打斷公孫芷的信口亂言,怒氣衝衝道:“小芷,你安心過你的日子。哥哥的事,你勿要胡亂瞎猜!”
公孫芷從未見過哥哥發如此大的火,知道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眼下緘默,也是不再勸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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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公孫煜的猜測一樣,殷世煊於宣武殿請見皇帝,的確是為了孫亦蓉的事情。而對於那番會見,皆是閉門坐談,故而宮中無人知曉具實內容。
就在其樂融融的除夕夜晚,皇后終於得以機會引薦孫亦蓉與太子相見,許其晚宴上歌舞助興。
誰料皇帝龍心大悅,不等皇后開口討賞,便讚許曰“孫女才貌雙絕,端莊賢淑”,毫無預兆地就將之許配給了殷世琭手下大將方仲元。還另又褒獎其道:“太子太子妃在外歷練,方將軍護駕有功。已至婚配之齡,妙人在前,天作之合,乃有吉焉。”
於是,這婚就莫名其妙地定下了。
對於這半路殺出的結果,皇后大感意外,然不得當眾抗旨,於是乎接下。
而方仲元身為外臣,除夕當夜之旨意,也是在初二過後才下達到他府中。那當時,便打了他個措手不及。
不過在這之前,除夕守歲當晚,廉幽谷在茹蕙宮裡倒是先為他捏了一把汗。
“方大哥還沒有見過孫亦蓉呢,就這樣許婚,會不會不太好啊?”自她回盛京以來,一直窩在茹蕙宮裡照料殷世煊。先前口口聲聲說“回京便能見著對方”的氣話,直到皇帝賜婚的那一刻才回憶起來——她好像已經忘到九霄雲外了。
於是這會子,便深感愧疚。
殷世煊在偏廳中喝茶,對此事不以為意,反而眼角眉梢都是笑,仿似中了頭彩。
“你這麼擔心他,難道希望孫亦蓉留嫁宮中?”
廉幽谷即刻聽懂了殷世煊的揶揄,羞憤難堪道:“當然不希望。”聲音小小的,生怕殷世煊會無情嘲笑她。畢竟在那之前,她自己打翻了醋罈子,怕是整個子衿殿的宮人都聞出來了。
然而弄了半天,殷世煊才見了對方一面不到,就這麼無情將之打發出去。說到底,廉幽谷心中還是很受用的。
“孫亦蓉好歹是名門淑女,品格相貌我都找人探聽過,賢良淑德,冰雪之智,是難得的賢妻品態。與你比之,絕對有過之無不及。”這是殷世煊安慰廉幽谷的話。
不過女人的心思就是不大按常理出牌。殷世煊對之讚賞有加,廉幽谷腦子裡轉不過彎兒,聽之誇大曲解,便又成了另一番含義。她憤憤囁嚅道:“那你是不是後悔了?”
殷世煊挽著盞中茶水悠悠盪了個圈兒,似個迂迴嘲諷的意味,道:“方才還不後悔,現下後悔了。怎麼會對你這個笨女人上心。”說罷,他唇邊斂去一抹笑,露出深惡痛絕的表情。
但廉幽谷卻知道他是外冷內熱的。自打上回在床笫間聽見殷世煊那番深情表露後,他平日那高冷不近人情的印象,便在她心中瓦解地渣渣不剩。
這陣子以來,更是叫人防不勝防。時不時語出驚人,令廉幽谷險些一度以為他吃錯什麼藥了。
一會說她是“笨女人”,一會又說“對她上心”。這話怎麼掐斷聽來,都像是給了她一耳光,又賞來一顆糖果的套路。
廉幽谷也不懼和他槓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