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跳上去就騎。他是木匠世家之後,又成天施展拳腳,論靈便,大概是要超過他爹十倍的。只一小會兒工夫,他就把洋馬騎得溜轉,騎到了鐵匠鋪門口,悄悄朝師姐招手。趁熊天賜去屋後卸煤車,他把師姐抱起來坐在前邊的橫槓上,一溜煙就騎得不見了人影。小栓蹬得飛快,前胸擦著師姐的後背,熱氣吹得師姐後頸窩發癢,她一身都軟了。晚上吃飯,他隔著一大盆豬蹄湯盯著師姐看,師姐就把頭埋了。睡到後半夜,小栓撒了尿回來,就去推師姐的門。門沒栓,他徑直進去,鑽進了師姐的被窩中。兩個人都有的是蠻勁,不說廢話,也不喘息,就默默地肉搏,屋外寒風呼嘯,落葉拍窗,被窩裡熱氣騰騰。等熊天賜看出眉目,翠翠的肚子都挺得比胸脯還高了。
熊天賜驚怒交加,要不是翠翠拿了剛淬火的鐮刀要抹脖子,他真會一錘砸碎了馬小栓的頭!殺不了馬小栓,他就給馬栓丟了話:立刻把我女兒紅紅火火、風風光光娶進馬家的門。馬栓心裡叫苦,但又自知理虧,只要熊鐵匠說什麼,都趕緊應承了。但馬小栓才十七歲,還不想當丈夫,更不想當爹。他想到了一個去處,投軍。
十天前,有個書生模樣的青年來鐵匠鋪打一把短刀,小栓認得這是小學堂裡教國文的賈先生,他好奇賈先生這麼文弱,打短刀做什麼?賈先生說,走長路,防身。小栓又問,多長的路呢?賈先生就說,去廣州,投國民黨的黃埔軍校。早晚讓馬善人使來喚去,憋氣。小栓笑道,,馬善人還活得了幾年,鳥毛都白了。賈先生正色說,馬善人死了,小馬善人一樣不是東西,還是打仗痛快,死不了,就搏個封妻廕子。現在小栓越想越覺得,這還真是一條路。
晚上小栓鼓起吃奶的勁和翠翠親熱了一回,弄得翠翠尋死覓活的,不住口地叫親親兒。天不亮,他從枕下摸出翠翠的私房錢插在自家褲帶上,踮起腳尖出了屋,德國鐵洋馬靠著院裡的梨樹在等他。他把洋馬推起來,輕腳輕手出了院門。梨花正在盛開,在黑暗中飄浮著清香,馬小栓鼻子一酸,迎風落了一顆淚蛋,腳下一用力,一眨眼就騎出鎮口了。路上曉行夜宿,非止一日。到了廣州,投考黃埔軍校,他筆試統統不合格,竟沒有能透過。小栓急了,說我有的是氣力,不當學生,我當個鐵匠行不行?管事的軍官捏了捏他的胳膊,說,鐵匠不要,伙房倒還缺一個人。馬小栓就當了火頭軍,他的工作是刷鍋、劈柴、卸煤、燒爐子,閒的時候就踱到操場上,看上軍體課的學生施展拳腳。看一會兒,他就笑,說:“花拳繡腿。”學生不服,嚷著:“來來來,我們比劃比劃?”他說好,話音未落,一拳就把那個學生打翻了。還有幾個撲上來,都被他拳打腳踢,一一放倒。有一個嘴硬的,跳起來罵了小栓的娘,拔腿就跑。小栓追來,他就繞著一棵桉樹轉,小栓轉得火起,飛起一腳,桉樹咔咔作響,攔腰折斷!換了往日,必定有人要喝彩、鼓掌,這會兒卻都清風鴉靜的,原來看客中站了個披大氅、戴白手套的青年軍官,所有學生都對他立正,敬禮,齊呼:“校長好!”校長身邊站了個文弱的副官,小栓驚訝發現,這就是賈先生。賈先生在校長耳邊說了些什麼,校長就微笑看了看小栓,還拍拍他的肩,說:“娘希匹,革命功臣的後代,就要有這股革命幹勁嘛。”小栓不是傻子,當即使出吃奶的勁,大喊:“是!校長!”過了幾天,小栓調入校長室,作了傳令兵。他成天騎了鐵洋馬,龍頭下吊著一隻軍黃色的檔案袋,在校內、城內亂跑。
五
廣州地屬南國,四季溽熱,水果嬌嫩多汁,但偏偏女人多是黑黑的、乾乾的,而且粵語嘰裡呱啦,像說外國話,小栓一句也聽不懂,即便想調個情都沒法子搭腔。這時候他就會驀然想起翠翠來,莫名鄉愁勾得心口一酸。當然,也只是一酸而已。有一回去城裡送信返校,在小碼頭等渡船過珠江,看見有個穿黑綢緞的婦人在自家門口賣榴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