攙著杜慎言起身。杜慎言聽著他話,猶如在夢中,手一動,發覺手邊一朵潔白美碩的花兒,赫然是那古木最頂端枝頭上的那朵。心下猶如翻了五味瓶,酸甜苦澀盡皆有之。回望身後,哪裡還有那妖怪的影子。
“我……”杜慎言嗓音乾澀,一時間不知說些什麼,“你……”他終日想著離開,當那妖怪當真放手,一下子倒是茫然無措起來。
“大人,您喚我姚武便好。”扶著他的官差道,幫他把衣服上沾著的土拍乾淨。
“你們如何找到這邊來的?”杜慎言愣愣問道。
姚武便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原來府衙接到朝廷發來了上任函後,已經派人前去驛站迎接,結果走到半途便發現了兩人倒在地上。他們上前檢視,其中一個老人仍留著一口氣,從他口中得知事情始末。
杜慎言心道:“那必是張伯與童兒了!”目露欣喜:“張伯可安在?”
姚武不做聲,杜慎言的心隨之沉了下去。
姚武道:“他撐了兩天,沒熬過去。”老人死前仍記掛著小少爺,哀求當地的衙署去將人尋回來。
這片密林,入了的人從來沒聽說過能再出來的。只是失蹤的是朝廷官員,若是在這地界上遭遇了不測,上頭怪罪下來,可擔不起這責任。
是以他們找了許久,原先也並未抱有希望,卻沒想到竟真的找到了人。書生氣息平穩,身體無恙,倒真是福大命大。
杜慎言怔忪良久,才長嘆一口氣,對姚武道:“走吧。”
他隨著姚武到當地府衙報道,上了任。
嶺南荒蠻,府衙也格外破落,杜慎言也不在意,將那朵蚩靈花用粗陶供著,潛心工作。屋內蕭索,唯有一櫃舊書,杜慎言閒暇時翻閱消遣。一日,忽然翻到一本書,上書《嶺南志》,書裡有云:嶺南多怪。有怪山鬼,凝山林之精氣,星月之光華而生,遁走如風,百鬼皆避。隨物賦形,通萬物之性。
第15章
書生愣愣地看著那捲《嶺南志》,心道:原來那妖怪竟然是山鬼,他先前與那群猴子似的妖怪混在一起,難怪長相可怖,後來教他說話識字,倒也漸漸像起了人樣。想到那張日趨粗獷英俊、神情生動的臉,心中不知道是什麼滋味,怔忪了良久。
正直愣愣地發著呆,門被“砰砰”敲得山響。
“杜大人!”
杜慎言回過神,看到手下的官差姚武滿頭大汗地進了屋來,急急忙忙道:“杜大人,大事不好了!”
杜慎言有些不悅,俊秀眉頭一皺:“何事這樣慌慌張張?”
姚武抹了把汗,將事情原委一併告訴了他。原來嶺南蠻荒,地方上處處都是未開化的蠻夷,這些蠻夷雖說歸順天朝,暗地裡卻各自為政。初時他們不知這書生底細,賣他一個面子。哪知這個書生看似文弱,做起事來一股子蠻勁。整頓府衙,處理堆積案件,管理地方稅收,做事一點兒也不含糊。那些蠻民放蕩已久,個個剽悍,平時連官府都不懼,又豈會屈於管教,當場把杜慎言派去收稅的官差一刀砍了,割下的頭顱掛在寨子外面,端的是囂張狠辣。
杜慎言一聽,頓時怒不可遏,拍桌子道:“這幫刁民反了天了!他們歸順我大明朝,既然受到了我朝的庇護,成了我朝的子民,繳納稅收便是天經地義之事,如何這般無理取鬧,也太囂張了!”
當下站起身來,來回踱步,暗暗思索對策。
姚武勸他:“大人,您剛上任不久,不知這塊地兒的深淺。這兒自古以來都是蠻夷當道,他們不講道理王法,只靠拳頭刀劍說話。上一任推官就是死在了兩個蠻族的打鬥中——朝廷派來的官員都待不長。”
杜慎言一聽,便如當頭潑了一盆冰水,冷徹了心骨,追問:“朝廷派來的官員,命喪在這裡,難道官府不予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