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你嫂子啊。
誰讓你這麼叫的?
部隊就這個規矩,對領導和老兵的家屬都這麼叫,你現在是營長的家屬,我不叫你嫂子叫你什麼?
誰跟營長結婚了?
他笑了,笑得天真無邪,反問她,你說是誰跟營長結婚了啊?
柳嵐沒法回答他了。
他們都會這麼叫我嗎?她有些絕望地問道。
當然啦,就是教導員見了,也得叫你嫂子呢。
你還是叫我女兵同志吧。她的聲音裡帶著乞求。
嫂子,那哪能行!
柳嵐的腳勉強能走路,走出地窩子後,她發現戰士們看她的眼神已不一樣了。在他們眼裡,她不再是那個才十七歲,比他們的年齡都小的小女兵,而是營長的老婆了,他們有著對長嫂的尊敬和一種很微妙的畏懼感。她像個受了驚嚇的鼴鼠,趕緊鑽進了地窩子裡。
通訊員給她端飯來吃的時候,她對他說,通訊員,你曉得的,我今年才十七歲,我還不願意結婚,營長也答應了,說我不願意跟他就算了。所以,你不能叫我嫂子,你能不能跟其他戰士也說說,就說我們其實還沒有結婚呢,也讓他們不要叫我嫂子。
通訊員睜大了眼睛,有些不高興了。這話我可不能講,你和營長結婚誰不知道?你是不是嫌棄我們營長了?他的語調變得激動起來,你不知道我們營長是多厲害的人,他是個大英雄,他當連長的時候我就跟他當通訊員,你不知道他打仗多厲害,每次衝鋒他都高聲叫罵著,衝在最前面,幹掉一個敵人,他就罵一聲**,肉搏戰的時候,幹翻一個敵人,他也罵一聲,去見閻王吧,你個**。敵人都知道七一七團有個打仗不要命的王閻羅,和他交手的時候,都會格外小心。你知道他負過多少次傷?四十八次!不,加上在這裡耳朵被黑鬍子打穿,一共是四十九次。他那條手臂是被敵人的機槍子彈掃中的,骨頭碎了,只連著一張皮。當時他帶著部隊正衝在緊要處,勝敗就在眨眼之間。他嫌那隻斷臂累贅,一閉眼,罵了聲**,一馬刀砍了下來,然後跳起來,又往前衝。我當時跟在他屁股後面,看著他那隻砍下來的手臂,嚇得頭髮都豎起來了。他衝上高地不久,就暈過去了,我這才有機會叫屠夫把傷口給他捆紮住。我想他那次肯定活不成了,但他命大,最後竟然挺過來了。這樣一個人,你哪裡找去!
你……我是說……一個人和一個人結婚,要有感情才行。她滿含歉意地對他說。
我知道,你們讀了點書,就要講究什麼感情,講究什麼婚姻自由!告訴你吧,我們營長也是有人喜歡的,你知道嗎?那次在一個大學『操』場上為他開慶功大會,下面的女娃娃感動得直哭,部隊要開拔的時候,有個可漂亮的女大學生追著隊伍找他,找到後說要跟他走。營長笑呵呵地說,這**仗還沒打完呢,等我打完仗了再回來找你!誰知道我們後來來到了這裡。不然,我們營長娃娃都有了!他氣呼呼地說完,轉過身去,氣哼哼地走了。
柳嵐沒想到自己得罪了通訊員。她對著自己笑了一聲,然後對自己說,哪有這樣的事!轉眼之間,我已被公認是他的老婆了,我已從一個青春少女、已從全營年齡最小的兵變成他們的嫂子了!她決定去找他,要讓他跟全營官兵澄清澄清。
那天下午官兵們都在擦拭自己的武器,這些武器雖然好久沒有用過了,但保養得很好。他們見了她,無論他們在做什麼,都會停下手裡的活,很禮貌地叫聲嫂子好。她真有些哭笑不得。
原為營部的地窩子現在已變成了她和王營長的洞房。她喊了一聲報告,他說,進來。她進去後,看到通訊員在擦槍。通訊員對她愛理不理的,低下頭只管做自己的事。王閻羅正在把玩那隻勃朗寧手槍,他把槍放下,說,你看你到這裡來還打什麼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