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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色,見她不開口,便說:“反正不急,明後天答覆我也行,白小姐。”

這倒促使白蕙下了決心:“不必等到明天。我同意,丁太太。”

“那好,我們就這樣說定了。”方丹說著站起身,去吩咐陳媽開飯。

白蕙從來沒在丁家吃過如此彆扭的飯。飯桌上沒人說話,只有碗筷聲和偶爾響起的讓菜聲。爺爺平時吃飯總愛說說笑笑,今日也悶聲不響。還有珊珊,更是十分乖巧地只顧吃媽媽夾給她的菜,而不象平時那樣要這要那的。兩個女傭站在身後,一本正經地侍候著,端湯、上菜、盛飯,一律都是腳步輕輕的。因此儘管席上菜餚相當豐富,白蕙卻吃得無滋無味。

她這才明白,她和爺爺、珊珊以及後來西平在家時,四個人吃飯的樣子和氣氛,並不合乎丁家的規矩,大概今天這模樣才算跟丁家的身分、地位、以及修養相稱?

幸好這位丁先生丁大老闆並不常回家吃飯。而只要他不回來,他太太也就不會下樓來吃飯。但願這樣難受的場面愈少愈好,白蕙暗暗地想。

方丹僅從冷眼觀察中,就可以斷定,文健今晚非失眠不可。

瞧他初見面時打量人家白小姐的樣子,瞧他在飯桌上不時轉臉細覷白蕙側影的神態!

方丹心裡當然明白:文健之所以如此,倒不一定是起了什麼非分的歹念,而肯定是白蕙令他憶起了某些往事。

是的,往事如煙。可是如煙的往事並未真正消逝,它在人的生命中,在人的情感裡一定會留下某種印記。到時候,那些平日裡虛無飄渺、不知所在的煙霧,就會聚攏來,構成一幅影影綽綽的畫,勾起你心頭不滅的回憶。

方丹深信,丁文健今晚就難以逃脫這種必然是痛苦的回憶。

她沒有估計錯。二十多年的夫妻畢竟不是白做的,異常靈敏的直感也並沒有欺騙她。

丁文健確實在自己的臥室裡難以成眠。他躺下坐起,坐起躺下,反覆好幾回。後來乾脆趿著皮拖鞋在屋裡踱起方步來。

她和她為什麼如此相象?而且竟那麼巧,都穿著一模一樣的淺藍色的布旗袍,連打扮都活脫相似。

難道真和她有什麼關係?

天下有那麼奇巧的事嗎?或者竟是上天在冥冥中的安排?

文健從不吸菸,而且一向最怕煙味。今天卻忽然煩躁得想抽一支。他翻遍自己房裡的抽屜,找不到一包煙。只好到方丹那裡去討。

方丹一句話也沒問,就從考究的鏤金煙盒中抽給他一支菸,並用打火機幫他點著。

不久就聽到文健在隔壁咳嗽起來,時緊時鬆地咳。

陷在自己噴制的濃濃煙霧包圍之中,文健開啟一瓶法國酒,咕嘟咕嘟倒出半杯,猛地灌下去。他很快就變得暈乎乎、昏陶陶起來。

如煙的往事開始在他的腦海中聚整合形。

哦,那也是一個飲得爛醉的夜晚……

那時候,方丹帶著四歲的兒子到南洋她姑母家去了。

他們婚後的日子過得並不愉快,雖然因為這門親事,他成了方氏企業的繼承人,實現了建立恆通公司的野心,並在方汝亭去世以後,舉家遷入西摩路82號,把方家花園改成了現在的丁公館。他們夫婦間似乎從一開始就不和諧。熟悉他們的人都知道,方丹是個富於浪漫氣質的女子,而丁文健卻實在太少風情。

方汝亭死後,方丹大病一場。她在南洋的姑媽特意派人來接她,要她去換換環境散散心。她便帶著兒子西平走了,一走就是半年多,連信都沒有一封。

丁文健此時年方三十有二,不能不感到孤寂。特別是當他回到這個大而無當、到處顯得空蕩蕩的家,獨自舉杯消愁的時候。

一個夏日的晚上,外面下著大雨。丁文健一如往常,在客廳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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