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這氣流將要震斷他的心脈,耳中卻隱隱約約傳來清洛壓抑的哭泣聲,頓如暮鼓鍾音,駭浪激石,氣流似遭重擊,瞬間又竄回他的奇經八脈、五臟六腑,“卟”的一聲,林歸遠吐出一口鮮血,身子搖搖欲墜。但他心中歡喜,迷迷糊糊睜開眼來。
這一刻,夜風呼卷,寒霧瀰漫,時光似已凝滯,林歸遠望著伏在蕭慎思身上低低哭泣的清洛,又抬頭看向如岩石般呆立的燕皇,心中不停問道:這是真的嗎?還是,只是自己的幻覺?
燕皇手中長劍掉落在地,身軀變得如岩石般僵硬,臉上露出不敢置信、極度驚訝的神情。不知過了多久,他慢慢地轉過身來,眼中似燃起熊熊烈焰,白衣輕振,身形提縱,一步便躍至林歸遠的身邊,伸手揪住林歸遠胸前衣襟,顫聲問道:“你—是—誰?”
林歸遠昏昏然中本能一躲,卻躲不開他這一抓,胸前大穴被制住,渾身痠軟。只得傲然抬起頭來:“要殺便殺,有什麼好說的。”
燕皇見到他眸中倔強的光芒,愣了一下,復又厲聲問道:“你這招‘輾轉反思’是從哪裡學來的?是誰教你的?快說!”
林歸遠被他逼得透不過氣來,強自說道:“我不知道什麼是‘輾轉反思’!”
燕皇暴喝道:“就是你剛才使的這一招!就是那股反經脈執行的氣流!快說,誰教你的?你到底是什麼人?!”
林歸遠心中一個激凌,想起傳授自己這一招之人千叮嚀萬囑咐,叫他不在萬不得已時不要使用這一招,知事態嚴重,不禁心中後悔,嘴裡卻說道:“我不知道他是誰,只知道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
“男的還是女的?”
“是男人。”
燕皇聽言將手一揮,吼道:“說謊!這一招沒有一個男人會使。你快給朕說實話,是不是她教你的?她在哪裡?你快說啊!”
林歸遠隔他極近,看得清楚,只見燕皇此刻眼中血絲密佈,額頭青筋隱隱暴起,原本清絕俊朗的面容微微變形,說話時連嘴唇都在輕輕顫慄。不由心中湧起一股憐憫之意,輕聲道:“真的是一箇中年男人傳授給我的,我可對天發誓,沒有騙你。”
燕皇聽言默不作聲,直盯著林歸遠看了許久,忽然伸出手來,將他的脖頸抬起,寒聲道:“原來你是易了容的!朕倒要看看你的真面目!”說著迅速將林歸遠臉上易容之物一一揭去。
此時伏在蕭慎思身上哭泣的清洛也感覺到氣氛迥異,抬起頭來,淚眼汪汪地望向林歸遠,見他被燕皇制住,悲呼一聲:“二哥!”
燕皇呆呆地看著露出本來面目的林歸遠,面上神色陰晴不定,一時似十分歡喜,一時又象遲疑不定,一時似要傷心落淚,一時又憤怒激昂。
半刻後他方緩緩鬆開抓著林歸遠的左手,沉聲問道:“朕見過你一面,在流光塔前。你叫什麼名字?哪裡人氏?生於何年何月?母親何人?傳你武功的那個中年男人現在何處?”
林歸遠將頭一扭,並不作答。
燕皇怒氣勃發,指向蕭慎思李清洛等人喝道:“你不回答,朕就將他們統統殺了!”
林歸遠知拗他不過,只得憤聲答道:“林歸遠,熹州林氏,辛亥年十月,母親劉氏,傳我武功的那個中年男人是我幼時遇到的,他只傳了我半年的武功,我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裡。”
燕皇臉上露出失望的神色,身形緩緩向後退去,步伐竟是有些踉蹌,口中喃喃念道:“辛亥年十月?那就不是了。林歸遠?熹—州—林—氏?”
林歸遠見他退開陷入沉思之中,不再關注自己,便緩緩向蕭慎思和李清洛移去。
此時激戰方歇,萬籟俱寂,院中一片狼藉,屍身遍佈,血腥之氣隨夜風擴散開來。鮮血滲入積雪當中,變成一種灰淡的紅色,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