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好像在客氣,我爹說:“不用擔心我的眼神,我能行……要不我讓大遠去。”
那邊好像說不用去人了,我爹說:“那怎麼能行?她一個女孩子家家的……”
我猛地拉開了門:“誰的電話?”
我爹握著話筒,臉都黃了:“你弟弟在學校裡玩水,磕著了。”
我來不及找雨傘,疾步衝了出去,我爹在後面大聲喊:“別去啦,你弟弟快要回來了。”
弟弟,你可千萬別出什麼事兒!我心裡只有一個念頭,趕緊去看看弟弟傷到了什麼程度。
“小楊,別跑啊。”剛衝出衚衕,耳邊就響起了一個很柔和的女聲,我弟弟跟在她的身邊。
“你是誰?”我衝過去,邊問她邊抱緊了我弟弟,我弟弟在笑,看來沒什麼大事兒。
“我叫劉梅。”那個女孩羞澀地衝我一笑。
“劉梅?哦,謝謝你,”我一下子想起了她,“你怎麼……”
“沒什麼。”劉梅扭了兩下身子,想走。
我弟弟拉住了她:“姐姐別走,到家了,進去……進去。”
我衝她笑了笑:“到家裡坐會兒吧,我爸爸在家呢。”
劉梅已經掙脫開了我弟弟,扭頭衝進了雨線。
雨下得越發急躁了,我和弟弟傻愣愣地望著她的背影漸漸被大雨淡化。
我爹把我和弟弟拉進了家門,他的眼鏡上淋滿了雨水,他摘下眼鏡,用一張餐巾紙在鏡片上一下一下地扭著,扭一下說一句:“大遠啊,這婚姻大事可馬虎不得啊。還是小劉好啊……大遠,聽說你戀愛了……我不反對你談戀愛,在這件事情上,我也不要求你必須跟我彙報,可是我得提醒你一句,找物件一定要找本分老實的,將來能跟你過日子的,千萬不能找那些模樣不錯,渾身毛病,尤其是沒有正式工作,整天在社會上瞎晃盪的人啊……”
“等等等等,”我急了,他這是說了些什麼呀,“我怎麼不明白你的話?”
“讓你都明白了,我就不是你爹啦。”他這玩笑開得可真蹩腳。
“咳,你就別跟我繞彎子了,是不是有人跟你說了什麼?”
我爹把眼鏡重新戴上,正色道:“我去過你們市場了,劉梅她表姐,就是那個叫老憨的婦女跟那五在你辦公室裡坐著,我什麼都知道了……你是不是看上了一個叫芳子的?你是不是經常跟她在一起?還跟我搞地下工作……”
這幫老婆嘴!我皺了皺眉頭:“別聽他們的,那個老憨整個一個烏鴉嘴。”
我爹哼了一聲:“不管怎麼說人家也是為你好,你想想,那個叫芳子的連個正經職業都沒有……”
我實在不願意聽這些話,猛然打斷了他:“你還有沒有點正事兒了?”
我爹怔了一下。我打從出了監獄就沒跟他頂過嘴,他很不適用,就那麼怔怔地看著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我在氣頭上也不理他,轉身進了我的房間。倚在門後,我忿忿地想,人家芳子哪一點兒不好?職業算什麼?你倒是有職業,可你這輩子活得舒坦嗎?難道沒有職業就不是正經人了嗎?你兒子也沒有職業呢……我爹在外屋一聲不響,我幾乎都能聽見他沉重的喘息。不能這樣對待我爹,我使勁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我這是怎麼了?你折騰得他還不夠嗎?你為什麼要惹他傷心?我的頭腦一熱,拉開門站在了門口,本來我想對他說聲對不起,可是那一刻竟然說不出話來了。
我爹抬頭瞄了我一眼,坐在昏黃的燈影下招呼我:“過來,讓我好好跟你說。”
我搬了一條凳子,心懷忐忑地坐到了他的對面。
我爹又把眼鏡摘下來捏在了手裡。這是他的習慣動作,從我記事的時候起他就這樣,那時候他的眼鏡腿是用膠布纏著的,經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