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救過多少人的性命。特別是苦菜,很有營養。苦菜用開水燙過後就不會再苦了,白白的奶子粘在手上變成了黑色,烏黑髮亮。奶奶養了幾隻小雞,小雞在山上捉蟲子,有的長大以後就開始下蛋了。半年後,父親終於不用再出去討飯了,他們種的東西已經能夠自給自足了。
人是需要有精神寄託的,有了這些莊稼的營生,父親感覺日子充滿了活力,有心有勁、有滋有味了。三年的流浪生活消磨了他的身體,卻鍛造了父親的意志,他變得剛毅而有韌性了。二十二歲的父親成了一個頂天立地的漢子,像爺爺那樣,神色冷峻,堅韌不拔。
奶奶的身體也逐漸恢復,神色比剛到這裡的時候要好得多。有風的晚上,孃兒倆坐在院子裡看星星,奶奶就開始唸叨自己的小兒子了。是啊,一晃一年多過去,小叔和桂花還好嗎?他們現在山東還是河南?還是也來到了陝北?每次父親趕集的時候都會留意街上乞討的人,仔細分辨他們的口音。如果是從山東來的人,他會詳細地向人家瞭解情況,人們都搖頭,說沒有見過。也許一年多的時間他們已經形容枯槁,即使相遇,蓬頭垢面也無法認識了。也許根本就沒有變化,小叔還是那麼高,桂花還是那個樣子。可是他們現在在什麼地方呢?
父親想得頭疼。
梁家河有狼。一到晚上狼就開始嚎叫了,聲音很刺耳。奶奶和父親屏聲靜氣。窯裡靜極了,能聽見的只有人的呼吸聲。狼叫了幾個晚上後便闖進了院子,先是咬死了奶奶喂的雞,後來又把一頭豬也拖走了。第二天父親只好把另外一隻豬圈在了窯裡。狼知道這裡還有吃的東西,於是第二天晚上又來了。星光朦朧的山野靜謐寂悄,狼的眼睛像綠幽幽的鬼火在院子裡晃動。這時一隻狼開始把前爪搭在柵欄門上用力撕扯,後面的幾隻像狗一樣地嚎著。奶奶沁出一身冷汗,緊緊地抓著父親的肩膀。父親說娘,不要怕,讓我來收拾這些畜生。奶奶拽著父親的胳膊不讓他下炕,父親說我們必須主動,要不柵欄門倒下,後果就不堪設想了。父親說完後給掃帚上滴了些油,點燃後從上面的透氣孔扔了出去。狼突然看到一團火從天而降,嚇得退了幾步。父親操起一把钁頭大喊一聲衝了出去。那隻狼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猛地一愣,父親的钁頭已經砸了下去,正好砸在狼的腰上,狼慘叫一聲就倒下了。見同伴受傷,另一隻狼迎面便撲了上來,父親一矬身,狼沒有撲著,父親的钁頭便跟著飛了起來,一下子就砸在狼的頭上。狼一聲哀嚎,飛迸的腦漿濺了父親一身。其餘的兩隻狼看見這情景,長嚎一聲逃走了。父親看著還在呼哧喘氣的畜生,才發現汗水已經把衣服沁透了。
農民父親 九(4)
除了狼,這裡還有狐狸和黃鼠狼等。狐狸和黃鼠狼主要是衝著雞來的。奶奶後來把雞藏在了家裡,這些動物便很少光臨了。
這樣的日子說快就快。夏天快要結束的時候梁家河來了一戶人家,這家人也是從山東逃荒而來。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奶奶拿出了最好的吃食招待他們。這戶人姓薛,男人叫薛大毛,女人叫陳改秀。大毛的爹早就死了,母親瘦得只剩一把骨頭,眼看就不行了。大毛比父親大十幾歲,有兩個孩子。大兒子拴狗十二歲了,跟小叔差不多年齡,乍一看像是七八歲的孩子,又瘦又小;二兒子拴虎才四歲,由於缺少營養,四歲了不會走路,也不會說話。一家人那天是從塬上下來的,本來準備去縣城,走到梁家河的時候天已黑盡,伸手不見五指。大毛突然發現半山上有亮光,於是扶老攜幼便上來了。男人本來是想借宿一晚,順便討點吃食。沒想到父親和奶奶見到老鄉後非常熱情。奶奶把自己都捨不得吃的雞蛋拿了出來,給孩子煮著吃。兩家人促膝長談,細說一路上的苦難歲月。
原來大毛的家鄉也在膠東,不過不在海邊。大毛的母親說自己孃家人都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