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把你那名幕友叫進來,朕今日見他。”
邵則正滿臉通紅,一頭大汗,幾乎是飛奔著出了東華門,半天才找到自己的馬車,過去一看,果然英祥還坐在上面看書,急忙對他說:“皇上要見你!”
英祥以為自己聽錯了,從書中抬起眼睛問:“什麼?”
邵則正大聲道:“皇上要見你,特為叫我來叫呢!”
英祥放下手中的書,和邵則正一樣有些不知所措,不過他還比邵則正鎮定些,問道:“蒲翁今日見駕怎麼說?皇上怎麼會要見我?他怎麼知道我?知道我在這兒?”
邵則正捶著自己的腦袋說:“不談了,不談了!我是個蠢笨人,今日把一切都搞糟了,皇上問起當年南巡時我辦的接駕差使,我語無倫次地不知怎麼說到了你,結果呢,皇上就心血來潮想見你了!走吧。我雖然徒勞無功,能夠幫襯到你,也有微獲了。”
英祥下了馬車,心裡如一團亂麻般,見邵則正還在捶腦門,忙對他說:“蒲翁,你別懊惱,皇上喜歡老實肯幹的臣子,你未必沒福分。”
邵則正未必沒有福分,英祥自己會怎麼樣卻不敢想。冰兒是乾隆的愛女,離別這些年,皇帝心裡思念眷愛,不再追究是可能的;但自己當年可是判了死刑,與冰兒一同出逃,害乾隆十幾年見不到女兒,這筆賬往哪裡算他心裡一點不清楚。渾渾噩噩到了養心門口,值侍的高雲從見邵則正帶來的是一個布衣白身,“咦”了一聲問道:“這是皇上傳見的?”
英祥見他陌生,知道是後來才進宮侍奉的太監,見他那臉色作怪,卻不大願意理他,點點頭道:“煩請幫我傳見。”
高雲從鼻孔朝天道:“傳見?好輕飄飄的!你是遞牌子讓我送進去呢,還是有六部的引見文書呢?”
英祥道:“我這裡一個白身,哪有綠頭牌和引見文書?是皇上要見我,聖諭都下了。你只管通傳,我叫——英祥。”
高雲從更是一副狂妄樣子:“英祥是誰?姓英名祥?我怎麼跟萬歲爺說?我整天在這裡累死不提,還受你們的窩囊氣?”
邵則正發急想說什麼,英祥卻只笑笑,探手從荷包裡取出一塊銀角子,不言聲放在高雲從手心裡。高雲從暗自一掂,約莫三四兩的樣子,雖然嫌少,不過瞧這個普通白身也不是有錢人的樣子,大約也榨不出什麼了,咕咕噥噥進去傳話了。只一小會兒,他就是一路小跑出來,跑得氣都喘不勻就道:“英祥、邵則正——覲見!”
作者有話要說:
☆、宴餞別紀昀發遣
養心殿對英祥而言一點都不陌生,他在御前學習的時候,幾乎天天在這裡度過好幾個時辰。那個如父親一般的君王,常會手把手教自己一些處置政務的方法,真如半子一般看待。誰會知道世事翻覆,自己落得那樣下場,而與這一切榮光再無半分關聯?
邵則正今日二次面君,反而心裡安定多了,他與英祥並排站著,眼角餘光可以看見身邊這名亦幕亦友之人,行禮時如行雲流水一般嫻熟,報名時更是讓他吃了一驚:“罪臣英祥,恭請皇上聖安!”
乾隆的聲音響起:“抬頭讓朕瞧瞧。”
英祥心中悲酸,抬起頭望了望乾隆,旋即垂下眼皮,口稱:“罪臣當年辜負皇上栽培,犯下大過,如今忍死偷生,苟延殘喘,能夠再次面君,內心惶惑。求皇上立加刑罰,以正國律!”
這說的是官樣文字,只是由這個經歷了近二十年年生死、貴賤、貧富、窮通的人口中說出來,格外令人憐憫。乾隆瞧著這個久久暌違的女婿,他與當年的富貴形象全然不同,一身瘡痍滄桑似乎都寫在臉上,其實臉還是那張臉,眼睛還是那雙眼睛,長得沒有不同,看起來卻是另一種滋味;雖說如此,可他也洗脫了當年飛揚自負的紈絝子弟樣貌,變得沉靜而篤穩,眉間淡淡兩痕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