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宋元幾分羞赧,微低著頭:“你倒是想得開。”忽覺額上一疼,竟是陳子毅拿手指彈了彈她額頭,一臉似笑非笑地說:“明日我們再下。”
他施施然收了棋盤、棋子,悠然離去。宋元瞧著那抹被夕陽拉長的身影,籠著一層金色的光暈,忽覺心頭一暖,彷彿對於未來,也有了力量。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如何……且坦然笑對。
承泰三年七月十二,這日正是宋元回門的日子。
相比出嫁時的奢靡鋪張,回門這日一路清靜。鸞車行得平穩,在國府第三重門闕長慶門前停駐,文旻撩開幨帷,踩著小廝的背脊下車,又伸手攙扶宋元。宋元莞爾一笑,心嘲此人不愧是郢君,舉手投足無一不妥貼,在人前與她亦是一副琴瑟相和、舉案齊眉之象。他們這些人看著高高在上、錦衣玉食,實則與那歌舞坊的戲子並無兩樣。不同的不過是,戲子在歌舞坊唱喏,他們在天下政壇說戲;聽戲子唱的不過三兩百人,聽他們唱的卻是天下蒼生。
一行人迤邐信步,那重重門闕洞開,禮樂齊鳴,宋元一顆心怦怦地跳著,彷彿已經能看見長身玉立的哥哥、笑容慈愛的母親、溫柔清婉的……茗香。
馬格遠遠兒地瞧見了那襲嫋嫋倩影,立刻打起了十分的精神,提起嗓子通報:“宋元郡主夫婦回門——”
宋陵於前殿側殿世寧殿佇立,緩緩跨過門檻,神色複雜地凝睇著遠方的妹妹。聽聞她在落梅院讓關若飛那莽夫數落了一頓,宋陵心痛如刀割。那是他從小至親至愛的妹妹,他與父王尚不捨得嚴加責備,卻讓他人如此數落……她步步生蓮,笑容依然,宋陵卻緊緊蹙眉。他能從她的臉上讀出來,她難過。
她身旁的男子一身紫衣,袖口的金絲蟠龍紋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刺得他眼睛疼痛——文旻在示威。宋陵堅毅的唇角漸漸下沉,眼裡也如冰凍一般。他將元兒交到他的手上,卻並不代表他可以肆意傷害她!
心腸百轉間,一行人已行至殿前。宋元姍姍行禮,低眉處,溫婉而動人。
“妹妹回來了,哥哥,你可好?”
並非禮制所規定的禮語,宋陵卻終於心頭一暖,伸出一隻手來:“哥哥帶你進去。”
文旻默默將宋元交付宋陵,只覺得宋陵目光凌厲如刀光劍影,想必也早已知道雪松居之事,心下只得苦笑。一抬頭,卻見兄妹二人已親近地交握雙手,宋元那素來堅挺的脊背忽地有了一線柔軟嫵媚。
他想,原來她也有可以完全交付信任的人。
兄妹倆慢慢進了世寧殿內,兩人皆是風華出眾的少年少女,年輕的臉龐上自有一種奪人眼目的魅力。少年身姿凜然,面冷如霜,似挺拔蒼勁的秋松;少女身姿楚楚,冰雪姿容,如空谷獨放的幽蘭。
林夫人瞧著這一雙兒女,一顆飽經滄桑的心亦被深深感動,嘴唇翕動,半晌,卻只喃喃嘆了一聲:“元兒,娘好想你!”
“母親!”宋元掙脫宋陵,撲入林夫人懷中。茗香與宋陵、文旻並立一旁,或欣慰、或疼惜、或無奈地微笑。
在世寧殿待了些許時候,林夫人道女兒初嫁,想與宋元去鸞鳳閣說些私房話,宋陵自是欣然應允。林夫人想了想又道:“茗兒也一起來吧,你們姊妹也好久沒好好兒說說話了。”茗香受寵若驚,霎時一副姌嫋身子骨微微顫抖起來:“這……”抬眉乞求地望著宋陵。
“若是母親的意思,就讓茗香妹妹一道去吧!”
茗香不敢置信,投向宋陵的目光漸漸變為憤怒、質問,宋陵卻視若不見。林夫人玉手半掩面,吟吟笑道:“你們男人就在這兒談家國大事,我們女人就該去小閨房裡說些悄悄話。”一面領了宋元出去,一面喚著:“茗兒,快跟上來,別礙著你三哥哥了。”
茗香心中亦驚亦怒,一併壓了下去,再不敢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