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先回去了。你是老大,等下快點去吧。
德明說完,丟下了手中的兩身白色孝衣。
嗯,老謝應了一聲。
德明走後,老謝一頭躺在了床上,蒙著頭睡了起來。
他一睡三天,中間堂兄弟們來叫了十來次。都很生氣,覺得此時他身為這門人中的老大。不去主持六叔的葬禮,不去為六叔守喪,太不相話了。大家甚而都覺得他瘋了。不由得把他跟他那個不懂事的兒媳婦聯想到了一起。他也顧不了那麼多,對來到這裡的堂弟們說:我快七十歲的人了,身體不行了。不能給六叔徹夜守喪了。六叔知道了,也不會怪我的。
堂弟們無奈,說:反正去不去由你,大家看在眼裡的。到時大家怎麼評說,怪不得別人了。
老謝心想,都快死的人了。還能顧及到這些嗎。有時,大家評說的也不一定就是對的。群眾的眼睛也不是雪亮的。
他想,除了這六叔四個兒子外,要論感情,這些堂弟中,沒有一個能比得了他的。六叔,七叔都比他大不了幾歲。小時候,他們常帶著他玩。
這兩天,老謝像大病一場。在六叔出殯的前一天,天搭黑時,老謝來到六叔住的老宅上。三間土牆瓦房,院子很大,空空蕩蕩的。此時,院落裡搭起了靈棚。六叔的棺材停在靈棚裡。兒孫跪了一地,滿滿的。
老謝穿著一身白色的孝衣,連火車頭帽子上,都用白布罩著。他一頭跪在六叔棺材前,下面有一個編織袋裝著麥秸的墊子。他雙膝跪在墊子上,兩旁的堂兄弟不屑地瞅了他幾眼,都嫌得來得太晚了。這要傳出去,準保跟鍋被砸一樣,會造成轟動。年輕人已看淡這些,但健在的老人把這看得還很重。
老謝早已淚流滿面,拉著長音,哭道:我苦命的六叔呀。六叔,苦命的六叔呀。
老謝哭的很悲痛,下面也跟著響起了哭聲。
老謝繼續哭道:六叔呀。你咋能走上這條決路上來那。你咋想的呀。我苦命的六叔呀。你到底是咋想的呀。是想我六嬸了,還是想我地下的爺爺奶奶了。
這時,下面的哭聲更大了。
本來老謝那些堂弟們沒哭,現在也不得不哭了起來。
有人過來勸老謝,他根本沒有理,只顧自哭自說。
他今天本著跟六叔的兒子們大鬧一場來,不能讓六叔就這麼走了。
他咳嗽了兩聲,眼淚鼻涕一起往下流。他哭著說道:六叔呀。你一個人,養活了四個兒子,三個閨女,七個孩子。七個孩子卻養活不了你一個人。
這句話一出,兩旁的跪著的人,都忐忑不安地,詫異驚慌地望著老謝。如同老謝想不通為什麼六叔會喝農藥死一樣,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堂哥,會在靈堂前說出這句話來。都堅定認為老謝瘋了。一個正常的人是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的。他們又驚恐,不知道他下一句話會說什麼。
老謝又哭道:六叔,到底有什麼過不去的坎,非要喝藥那。六叔呀。就是一口飯吃,也不能去死呀。小時候,我們天天捱餓,不也都過來了嗎。
這時,跪在下面的老謝的親兄弟德陽站了起來,走過來,拉了拉老謝說:哥。好了。別哭了。人死燈滅,你讓六叔清靜清靜吧。
老謝瞪大了眼睛,咆哮如雷,說道:六叔能聽見。我是在替六叔說他的心裡話。你知道啥。別拉我。
德陽無奈,沒勸動他哥,反而被他哥哭了。沮喪地回到靈棚裡,又跪了下來。
老謝又接著哭道:六叔呀。這到底是咋了。你也不言語一聲,就走了。你有啥事,跟你四個兒子,二十多個侄子說呀。你咋能這樣一走了之哪。
老謝嘴裡雖這麼說,但他心裡明白。自已自己身難保,既使六叔有困難求到他,他也幫不了。其他的人更不用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