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普想起一條小狗因為淘氣捱打後又想和主人和好的那副膽怯、諂媚的可憐相。
“我和哈里吃午飯去了。”她說。
“是嗎?”
“菲利普,假如你還要我星期六陪你一道走的話,我就跟你走。”
他心裡立刻感到一陣勝利的喜悅。但這種感覺瞬息即逝,心中的疑團隨之而來。
“由於錢的事?”他問道。
“部分是的,”她簡單地回答,“哈里無能為力,他欠這兒5個星期的房租,欠你7鎊,裁縫也催著他要錢,他把能典當的東西都拿去當,但已當光了。為了這套新衣服,我費了好大的勁才將裁縫打發走。到星期六還得付房租。我又不能在5分鐘裡找上工作,要找個空缺總需要稍等一段時間。”
她以平靜的,抱怨的聲調說了這番話,似乎在歷數著命運的種種不公正,但這些不公正又是生來如此,只好逆來順受。菲利普不回答。他對她這番話瞭如指掌。
“你剛才說‘部分’。”他終於說道。
“是啊,哈里說你一向對我們倆好。他說你是他真正的好朋友,而你替我做的事也許沒有其他男人肯做。他說,我們應該幹正經事,他還說了你對他說的話,說他天性就喜新厭舊,不像你。說我若為了他而拋棄你是傻瓜,他不能長久,而你能,他自己這麼說的。”
“你想跟我一道走嗎?”菲利普問道。
“我不介意。”
他看了她一眼,痛苦地抿了抿嘴角。他確實獲勝了,他可以隨心所欲了。他笑了一聲,嘲笑自己蒙受的恥辱。她迅速地瞟了他一眼,卻一言不發。
“我一直真心實意地盼望能夠跟你一道走,我認為經過這一切不幸之後,我終將會得到幸福……”
他還沒有將他要說的話說完。米爾德里德突然淚如泉湧。她坐的那張椅子,諾拉也曾坐在那兒哭泣過,而且像她一樣,將頭埋在椅子靠背上,向著椅背中間擱腦袋的凹陷部分微微隆起的那一側。
“我和女人無緣分。”菲利普想道。
她那瘦弱的身子因抽泣而顫抖著。菲利普從未見過一個女人哭得這麼傷心。這太令人痛苦了,他的心都碎了。他身不由己地向她走過去,摟住她。她沒反抗,在悲痛中任憑他去安慰。他柔聲細語地在她耳旁講一些安慰的話。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話,他向她俯下身子,不停地吻著。
“你很難過嗎?”他終於說道。
“我死了就好啦!”她呻吟道,“但願我分娩時就死去。”
她的帽子礙手礙腳的,菲利普替她摘下來。他把她的頭移在椅背更舒適的部位,然後,自己坐在桌子旁邊,端詳著她。
“愛情太可怕了,不是嗎?”他說道,“想不到人們竟然還想戀愛。”
不久,她那猛烈的抽泣減弱了,精疲力竭地坐在椅子上,頭往後仰,雙臂無力地垂在兩旁。她那副奇怪的樣子就如畫家用來掛衣服的模型。
“我不知道你竟如此地愛他。”菲利普說道。
他完全理解格里菲思的愛情。他設身處地,把自己放在格里菲思的位置上,用他的眼睛去看,用他的手去摸,用他的嘴唇吻她,用他那雙色迷迷的眼睛向她微笑。正是她的感情使他吃驚,他從未想到她也會有戀情,這就是戀情:沒錯兒。他的想法有點動搖了。有時,他心裡似乎有什麼東西支援不住了,真的覺得好像什麼東西在撕裂著,他覺得虛弱不堪。
“我不想叫你難過,假如你不想跟我走,那你可以不去,我會照樣給你錢。”
她搖搖頭。
“不,我說過我要跟你走,我願意走。”
“假如你一心愛著他,去了又有什麼用處?”
“是的,說得對,我一心愛著他,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