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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做什麼,怎麼做,我心裡已有考量。
遠遠坐下來,我等著子夜時分的到來。
天色全暗下去,明月漸升,看著水面圓圓月亮的倒影,覺得十分眼熟,突然省起,對啊,今天就是第十四日,半月潭所顯示,到了十五日,便沒有我,只有奚刀了。
還真是準確。
時近午夜,我起身,向奚刀走了過去。
我想他其實早就發現我在附近,不過他慣於和妖物打交道,所以也不太在意。
為避免還沒靠近就被秒殺,我選擇了最直接最無遮掩的道路,大搖大擺走了過去。
奚刀微微偏頭,看見是我,似乎皺了皺眉頭。
「等等,」我阻止他先說話,「我有話要說,是關於你的。」
「什麼?」他抬抬眉毛。
「你,其實有個病,當然了,不是不治之症,但是也很麻煩,總之就是除了我之外,沒人能幫你。」雖然我說得語無倫次,奚刀倒是聽明白了。
「你為什麼知道?」他的眼神凜冽,直射過來。
X的,你以為我想知道,我還恨不得自己不知道!
「反正,就算我現在跟你解釋一大通,你也不會明白,不過,你很快就懂了。很快。」我估算了一下時間,最多一小會兒,你的問題就全部解決了。
不過,奚刀這樣疑心病重的人,怎麼可能輕易相信我什麼,他上下打量我一通,突然說,「你頭上那木簪,好像施了很特別的法術在上面,你拿下來我看看。」
這個要求讓我愣住了。
因為如果拿下木簪,奚刀立刻就會想起我來。
如果他再和以前一樣,對我露出溫柔的笑容,抱我在懷裡,我怕我沒勇氣把他的一魂還給他。
「怎麼了?你不敢?」奚刀露出促狹的笑容,似乎抓住了我什麼痛腳一樣。
這什麼世道,我捨身救人還要被多加刁難?
「我有什麼不敢的?」我嘟囔著,卻磨磨蹭蹭沒有取下木簪,奚刀盯著我,剛要說什麼,突然,旁邊的寺廟裡傳來了零時的鐘聲。
奚刀的表情突然頓住,我等的就是這一刻。
我的手搭上奚刀的額頭,一咬牙,散功體。
我早就想明白了,之前我無法退回原形,是因為體內有著人的一魂。這一魂受法力制約,不會輕易出來。但是,只要散盡功體,自然能退還奚刀一魂。
我的功體並不深厚,霎時散盡,並非我所有的一魂,失去法力的約束,受到原主人的吸引,直接透過我的手心,進入奚刀體內。
他身體一震,自然盤腿坐好,以功力引導魂魄迴歸。
魂魄歸位的衝擊令我退回兩步,木簪從頭上掉落,發出啪的一聲。我伸手去摸,已經再沒有頭髮的感覺,而是黏糊糊的麵糰。
而就這麵糰的感覺,也不太能堅持了,我知道功力已散,很快連麵人的形態也無法再維持。
我後退兩步,落入湖中,漸漸沉沒之時,我愣愣看著還閉眼盤腿的奚刀,原來,就連你這恐怖的半臉,我也留戀。
你並不欠我,奚刀。
你也不必記得我,當然能記得是最好,起碼證明你的失憶症已經好了。
我能來世間一趟,能體會人的悲歡離合,便已足夠,再無怨尤。
我很喜歡人類,特別是你,奚刀。
功力快速消散,我在深黑的湖底,感覺構成身體的麵粉正在被水吞噬沖走,很快,我就會變回最初的種子,被水流不知衝到什麼地方,也許幸運的話,將在某個淺灘著陸,然後來年春天,再次發芽。
《完》
《後記》
在麵人沉下去的湖岸,奚刀仍然盤腿閉眼,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