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與那種與生俱來的血親關係相對。{14}而佛教中所說的緣分,卻是指人與人之間產生任何關係的原因。可見,日本人在說到兩個人之間有緣時,並沒有上升到佛學上的玄妙境地。如果你和某個人有緣,意味著你們之間有某種親和力存在,更進一步的“結緣”則是在兩人之間形成堅固的聯絡。這樣的一種聯絡輕易是難以分開的,事實上,如果真的分開的話,那往往會鬧到恩斷義絕的地步。
正是因為這種結合並非玩笑,所以我和一梅沒有舉行正式的姐妹結拜儀式。我是為了研究藝伎才踏入藝伎圈的,這一點我沒有隱瞞任何人,大家也都明白我的藝伎生涯不會持續太長的時間。一梅只是為了給我提供實際的指導才成為了我的師姐,如果我們舉行“三三九度”儀式的話,那隻會是一種偽裝。我待在先鬥町的那段時間,先鬥町沒有任何新藝伎加入,所以我去另一個藝伎花街見證了“三三九度”儀式。
六月初的一天,我作為唯一的客人被邀請參加上七軒的一個結拜儀式。上七軒在京都的西北角,位於西陣的北野天滿宮後方。由於離市中心很遠,所以街道上見不到酒吧閃爍的霓虹燈,只有古舊的茶屋。上七軒彷彿籠罩在一個世紀以前的氣息裡,也許正因如此,很多人認為上七軒的藝伎比祗園和先鬥町的藝伎更加端莊。
這是藝伎勝裾接收師妹的一個儀式,作為師妹的新藝伎被賜名勝服。勝服二十二歲的年紀已經不適宜當舞伎,所以直接成為正式藝伎。後來我聽說,勝服的家就在上七軒附近,在學習舞蹈的時候她結識了許多藝伎朋友,於是逐漸萌生了做一名藝伎的念頭。勝服的父親是一名警察局的官員,起初他非常反對勝服踏入藝伎之門,但是最終勝服還是得到了父親的勉強同意。
一個月前,勝服已經搬到一家茶屋居住,結拜儀式就在這家茶屋舉行。{15}只有這家茶屋的老闆娘(勝服的媽媽桑)和一個年輕的藝伎勝花(“勝”姓譜系藝伎的代表)參加這次儀式。在儀式結束之後,將會有慶祝宴會,但正式的結拜儀式卻是私密和肅穆的。
舉行儀式的房間除了三張平整的大墊子之外空無一物,作為師姐,勝裾坐在了位於壁龕前方的墊子上。勝裾大約四十歲,身著灰藍色的絲質和服,綁著深藍色的腰帶,腰帶裡面還插著一把小扇子。她的頭髮全都盤在頭上,樣式簡單而蓬鬆。勝服則穿著正式的藝伎和服,和服的衣領是活動的,並且長裾拖地。她戴著精緻的假髮,臉上的粉把她打扮得如同瓷娃娃。她坐在房間另一邊的墊子上,正對著即將成為自己師姐的勝裾。另外一張墊子鋪在房間的側邊,上面坐著媽媽桑。
墊子上的三個人兩手相疊、低眉順目,靜靜地坐了一會。這時候,一個女僕揹著一個托盤走進房間。她沒有說一句話,放下托盤,然後雙手託著木質漆臺,送到勝裾的面前。漆臺上是三個巢狀的酒杯,勝裾用雙手的指尖拿起最小的那個酒杯,女僕則用一個長嘴銀壺給杯子斟上日式米酒。勝裾分三次飲盡杯中的米酒,拿絲巾拭淨杯緣,然後將酒杯放回漆臺上。於是女僕又將漆臺送到勝服的面前。
勝服重複著師姐剛才的動作。當她端起酒杯時,我注意到她閉上了雙眼。儘管屋外陽光明媚,可屋內卻光線朦朧。勝服側面的輪廓在昏暗的背景中,恰如一位日本古典美人的側影。可是酒杯送至嘴邊時,那端著酒杯的手因為沒有撲粉而顯得黑乎乎的,和那雪花膏一般白皙的臉還真是不相配呢。
酒杯又傳到了勝裾面前,這一次勝裾拿起了中等大小的酒杯。師姐此時就像婚禮上的新郎,佔據主導者的位置,每次都比新娘先行飲酒。隨後中等大小的酒杯又交給了勝服,最後按照相同順序交換最大的酒杯。
這時,勝裾走到房間的對面,與師妹勝服坐在一起,自己的墊子則讓給勝花坐。然後,作為姐妹,她們要一起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