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垂下。
四少默然片刻,低低道,“我信。”
他又笑了,笑得輕慢而自嘲,“除了信你,我還能怎樣。”
但他並不放開蕙殊,反將她攬在自己身後,“小七不必留下,這裡沒有她的事,徐太太約了她今晚打牌,我這就讓司機送她去徐家。”
“你以為徐家就安全麼?”霍夫人的語聲透涼。
蕙殊聞言錯愕,覺察他手上又是一緊,掌心似有汗出。
霍夫人俯身拾起他拋下的槍,拿在手上看了看,修長指尖撫過烏黑裎亮的槍身。
“如今你手段通天,要錢有錢,要槍有槍,又回到北平來攪風弄雨。”她冷冷看他,“你以為這裡當真沒人清楚你的來路?在南邊私販軍火也好,行賄政要也罷,好歹有人替你遮掩,眼下北平這爛攤子,你插手進來可曾想過後果!”
往日種種疑惑電光般掠過眼前,蕙殊呆看四少,震駭得說不出話來。
他竟然做的是這一門生意!
軍火買賣非同尋常,無論南北,一概嚴令禁止私人販運,若有查獲,就地槍決。
難怪他行事隱秘,將人瞞得滴水不漏;
難怪他總與德國人做生意,最大的軍火商自然全在德國。
難怪雲頂賭場往來豪客如雲,還有什麼比軍火更賺錢,又有哪裡比賭場行賄洗金更容易。
然而四少欠身一笑,像足了最忠誠的騎士,出言卻犀利,“霍夫人若是為興師問罪而來,薛某認罪便是。”
霍夫人修眉一挑,怒意隱現。
四少漫不經心地笑,“你若是為了傅家來做說客,我會令你失望。”
“噢?”霍夫人深眸微睞,“何以見得我是為傅家而來?”
“傅霍聯姻,你我便是敵人。”四少斂了笑容,目光轉涼。
霍夫人靜了片刻,似乎想說什麼,卻只是緘默。
四少看一眼蕙殊,“祁小姐是我新僱的秘書,與這些全無關係,不必將她扯進來。”
“那你呢?”霍夫人驀然揚眉,隱有惱意,“你究竟知不知道——”
她頓住語聲沒有往下說,將唇緊緊抿了,似極力剋制著自己。
蕙殊怔怔看她,全然不明白他們的針鋒相對是為了什麼。
只聽霍夫人再度開口,怒色已斂,只餘無奈,“晉銘,你明知道眼下處境已十分危險。我來見你,不為做誰的說客,只是不想……不想看見你有事。”
她這一句話,頓時令蕙殊心驚意寒,腦子似被潑過冰水般清楚起來。
原來如此。
他要她立刻離開北平,連反駁餘地都不給。
她卻一味委屈生怨,全然不知危險正向他悄然迫近。
什麼敵友什麼政局,她是不懂的,但有一樣她明白——四少是迴護著她的。
一念澄明,恰如繁花開在心間。
望了身側沉默的他,蕙殊輕輕開口,每一個字都說得明白乾脆,“四少,我不走。”
他聞言一怔,旋即皺眉,“小七,不要胡鬧。”
“你趕不走我的。”她倔強仰頭,既然他有這份迴護之心,她亦不會臨陣退縮。
“祁小姐,請先上樓去吧。”霍夫人嘆了口氣,對蕙殊平添一分和悅之色。
副官許錚上前一步,朝蕙殊做了個請的手勢。
蕙殊不甘,緩步走向樓梯,回頭又看向四少。
跟在身後的許錚不動聲色一扶,毫不費力將她帶上樓梯,鐵一般的臂膀令她半分掙扎不得。
樓梯上腳步聲與蕙殊的掙扎聲遠去,明晃晃的大廳裡只剩彼此二人。
他定定看她,耳邊猶迴盪著她方才那一句“我不想你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