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天罡呆了一呆。
然則不等他說話,房俊便已然咄咄逼人道:“海水煮鹽,自春秋便有記述。道理很簡單,有鹽分溶解於海水之中,用烈火將海水煮沸,水分蒸發,鹽分析出,這是與海水曬鹽同樣的道理。然而……為何自春秋而始,到了大唐,在吾之前數百上千年的時光裡,卻從未有人造出鹽場,更未想出用海水曬鹽這等簡易之方法,依舊世世代代砍伐樹木生火煮鹽?”
袁天罡不知如何回答。
房俊上身微微前傾,盯著袁天罡,問道:“道長會否因為在下想出了千餘年來都未曾有人想出的曬鹽之法,認為在下與眾不同、面相殊異?”
袁天罡明白房俊的意思了。
你看我面相與眾不同,便疑神疑鬼,那麼我創出天下人從未有過的曬鹽之法,造福萬民的時候,你卻為何沒有認為我與眾不同?
房俊不給他思考的空間,一派賢者名仕的風範,繼續道:“世間之人,有人一生碌碌,有人手執乾坤,有人大字不識,有人文采驚世,有販夫走卒,自然就有帝王將相……茶水消失,這是人人都看得見的情景,卻從未有人從此深入思考,在下思考了,故而引申出曬鹽之法。”
我的確與常人迥異,但並非因為某一些奇奇怪怪的原因,而是因為我善於思考。瞧瞧,就是這麼簡單的一個蒸發現象,千百年來人們從不曾深入思考過,但是我思考了,不僅思考了,而且思考明白了,懂得了其中的原理,所以發明了曬鹽之法,並且由此造福萬民。
可是,你能憑此就說我不正常麼?
袁天罡捋著白鬍子,一雙眼眉一會讓揚起,一會兒糾結,半晌,才驚覺自己被這個小子給帶偏了,這番道理的確毋庸置疑,但是這跟求雨那件事有何關係?
於是袁天罡頗為惱怒的點了點房俊,不悅道:“休要岔開話題,誰問你蒸發這等現象了?老道再說求雨之事呢!老道一生修道,亦不敢說可以引發天機、興雲佈雨,汝小小年歲卻能做到,你要如何解釋?”
房俊嘆了口氣,一臉憐憫的問道:“敢問道長,貴庚幾何?”
袁天罡鬍子一翹,傲然道:“百二十有餘。”
這年頭醫療條件極其落後,“人生七十古來稀”可不是說說而已,等閒鄉下,年過花甲便已是難得,古稀之年便是罕有,若有耄耋之年者,已可稱為“祥瑞”,便是皇帝亦要逢年過節降下聖旨,予以嘉獎,若是有期頤之年者……足可轟傳天下。
活了一百二十餘歲,即便是平民百姓,死後亦可靠山起陵、墳高四丈了……
看著老道有些驕傲的模樣,房俊輕笑一聲,道:“人活著,可不僅僅是為了活著而活著。有些人戎馬一生,年紀輕輕便夭折,可其事蹟天下皆聞、彪炳史冊,便如同冠軍侯霍去病,短短二十餘年的人生輝煌燦爛、光耀千古,便是千年萬年之後,子孫後代亦要心生仰望,視其為民族魂魄、家國脊樑,生命短暫,卻絢爛奪目;有些人則悠然度日,從無建樹、更無功績,於國無利、於民無益,痴痴然年長百歲,與米蟲何異?”
袁天罡懵了一下,然後眼珠子瞬間瞪圓。
米……米蟲?!
簡直豈有此理!
老道差點氣瘋了,他這一生充滿了傳奇,帝王將相不知見過多少。於風水術數一道,他堪稱學究天人,觀人間福禍、測人生吉凶,可洞悉天機趨吉避凶,哪一個在他面前不是畢恭畢敬戰戰兢兢?
何曾遇到過這般無禮之小兒,居然視他為米蟲?
一個痴長百歲,毫無用處的米蟲……
“砰!”
袁天罡百餘年的修為也壓制不住心底升騰的怒火,狠狠一拍桌子,怒道:“小兒好膽!縱然是爾父在吾面前,亦要執晚輩之禮,老道坐著,他也只能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