矜厲聲喝道:“如何?你問我如何?這首詩還不是妄議朝政諷刺陛下麼?何為一笑相傾國便亡?世人皆知李太白誦陛下和貴妃清平調中詩句‘名花傾國兩相歡,常得君王帶笑看’,你這一句不是嘲諷是什麼?還什麼‘小憐玉體橫陳夜,已報周師入晉陽’,其意猥褻,其心惡毒,你是期盼著我大唐滅亡是麼?”
裴敦復如五雷轟頂一般,又急又怒,高聲叫道:“哪有此意,本人寫此詩是諷北齊後主誤國貪歡之事,那裡是你所說的意思?”
“誤國貪歡,嘿嘿,就憑著四個字從你口中說出來,便知道你心裡在想著什麼。裴敦復,你欺瞞不了人的,你的心思我們可都知道了。”楊慎矜冷笑道。
裴敦復忽然覺得自己便是有千萬張嘴巴長在身上,也似乎說不清楚了,他四下張望著,希望有人能為自己說句公道話。但滿目都是冷漠的眼光,只有李邕的眼中傳來一絲戲謔,一絲同情。忽然間他明白李邕剛才所說的話了。‘你我早已入他們彀中,誰也逃不脫眼前這一劫了。不信,你等著瞧’,這話猶言在耳,瞬間印證其正確性。
“帶淄川郡別駕彭順,倉司孫謙上堂。”楊慎矜在此發話。兩名官員垂首躬身從側堂而入,身後跟著兩名小吏,小吏的手中捧著一大疊高高的賬冊。
“你們,你們怎麼來了?”裴敦復驚訝道。
彭順和孫謙兩人連看也不敢看裴敦復一眼,離著裴敦復遠遠的跪地行禮。楊慎矜冷笑著擺手,讓小吏將賬冊擺在案上,伸手拿起一本來胡亂翻弄了數頁,隨手丟在一旁。
“彭順,孫謙,你二人如實交代這賬簿上的出入吧,裴太守在任期間,有多少朝廷公錢被貪汙挪用,你們應該已經有了明細賬目了吧。”
“什麼?”裴敦復張口愕然。
耳聽得淄川郡別駕彭順低聲道:“楊尚書,數目盡數查清,裴太守共挪用貪汙公錢一千七百餘貫,明細賬目,便請孫倉司詳細稟報。”
裴敦復雙目赤紅,身子搖晃,頭暈眼花,噗通一聲摔倒在大堂之上。
第二三二章 魂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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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邕身上發生的事情,同樣在裴敦復身上重演一次。除了裴敦複本人之外,堂上無人驚訝,就像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出鬧劇要發生一般。賬目上從未出現過的一筆筆挪用的證據,乃至和京中要員之間財物的來往,詳細到地點人物,詳細到清晨還是黃昏,幾乎如親眼見到一般。
然後,佐以淄川當地官員的指控供詞,將一件件事情坐實,變成鐵證如山。
自始至終,裴敦復再沒發一言,他只呆呆的坐在地上聽著這一切連自己都陌生的事情,聽著曾經忠誠的下屬慷慨陳詞咬牙切齒。供狀擺在面前,蘸墨的筆擺在面前,楊慎矜的聲音響起:“裴敦復,鐵證如山,你已無可辯駁,畫押吧。”
裴敦復面如死灰提起筆來,手中的筆在平日輕巧若鴻毛,自己能隨意在紙上婉轉如意寫出萬種風姿,但現在卻如千鈞之重,讓他的胳膊和手臂痠麻沉重難以承受。
楊慎矜瞪視著裴敦復冷聲道:“本官希望你認清形勢,本官對你本有敬重之心,不想動用刑罰,但你別逼著我這麼做。我知道你是愛體面之人,我不想讓你沒有體面。”
裴敦復長嘆一聲,落筆畫押,耳邊傳來李邕輕輕的嘆息之聲。
“帶下去,押起來。”楊慎矜道。
兩名兵士扶起已經失去行動能力的裴敦復,幾乎是將他脫下了大堂,隨後無關人等也被揮退。
“王副使,這回李邕和裴敦復的案子都水落石出了,我們可以審一審李邕和杜有鄰勾結圖謀的案子了吧。若無意外,今日便可結案,明日我們便可押解人犯離開北海回京了。今日事了之後,本人在北海酒樓設宴款待大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