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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梧追至門口,只來得及俯下身子替錢瑰套了木屐。她想了想,又趕緊回房取了雙煙霞紅的繡鞋,急急去追錢瑰的腳步。

阿誠得了傳訊,一直候在垂花門前。見錢瑰不過一柱香的功夫便露了面,老遠便迎了上來,殷勤地接了丫頭手裡的燈籠,恭敬地說道:“雨天路滑,小姐腳底下仔細些。”

錢瑰點頭應承,吩咐道:“莫叫爹爹久等,快些走吧。”

一前一後進了錢唯真書房的外院,遠遠便瞧見一燈如豆,將錢唯真比平日略顯瘦削的側影拉伸在淡青色的窗紗上,平添了幾分蕭瑟模樣。

枯坐等待的當口,錢唯真也未閒著,腦中如戲臺上的一幕一幕次第登場,全是女兒從小到大的模樣。

小女兒最是聰明,曉得如今錢府動盪,自己這般深夜相召,便是歇下了也會過來。雨夜寂靜,沒有妻子在耳邊的絮絮叨叨,父女二人越發能安靜地敘敘話,也不曉得往後還有沒有這個機會。

從錢瑰身上,錢唯真又想起了蘇光復與蘇暮寒。

他們幾代圖謀的大事,如同鏡花水月一般,委實太過艱難。正因如此,錢唯真一方面給予蘇家人方便,一方面又不與崇明帝撕破臉,一直在腳踏兩隻船。

蘇暮寒到是一片梟雄之志,不與他的父親類似,這等謀逆的大事成王敗寇,值不值得自己押上整個身家性命?

可是時不我待,錢唯真如今不押這一票,便唯有明擺著叫崇明帝收拾,錢家人兩代的輝煌便終止在他的手中,那又是萬般不甘心。

瞧著錢瑰進來請了安,身上還沾了些溼漉漉的雨氣,錢唯真心疼地吩咐人趕緊打來熱水,侍侯小姐梳洗。

錢瑰擺擺手,只接了丫頭手裡的帕子抹了抹發上的雨絲,便將眾人屏退,自己安然落了坐。

錢唯真想著早就編好的謊話,與女兒和顏悅色說道:“阿瑰,父親有位好友在康南,今年是五十歲整壽。前番託人遞了信,想與父親敘敘舊。”

錢瑰曾有過想要遊歷天下的打算,只是錢唯真一直視她若掌上明珠,自然不肯輕易放她出行。長到十七歲,除去場面上的應酬,錢瑰不過是與幾個相熟的小姐妹郊外踏踏青,從未出過姑蘇皇城的範圍。

聞到康南水青水綠,既有千丈天台的雄壯,又有波瀾壯闊的碧波,與煙柳姑蘇又是別種風情。錢瑰目光一亮,想著父親若是成行,自己必定要狠狠央求了隨在身邊,也好生瞧一瞧兩國裡的大好河山。

再想想父親的身份,錢瑰目光又是一暗。錢唯真是一品大員,無詔不得私自出京,何況是遠赴康南。

將繡著玉堂富貴的絲帕絞在手間,錢瑰有些失落地幽幽一嘆,帶了些遺憾:“父親有公務在身,自然無法成行。”

“正是”,錢唯真也嘆了口氣,目光炯炯望著錢瑰:“不獨是父親不能出京,你兩位兄長也不可以。但是父親不願失禮,你可願去向這位叔叔拜壽?”

聞到只有自己孤身上路,錢瑰聽得心間一顫。絲絲遠行的喜悅與湧上心頭的惶恐交織,不曉得該如何應承。

康南山水迢迢,在路上便要花費大半月的時間,錢瑰數著指頭一算,待自己回京大約便進了寒冬。

縱然是錦衣玉食,一路有人照應,父親又如何捨得自己一個人在外頭漂泊幾個月的日程?錢瑰心上梗的那根刺愈加銳利,有些倉皇地抬起頭來,卻是眸如點漆,又似寒星,似要將人穿透,深深湛湛地望住錢唯真含笑的面龐。

哪有什麼世交好友遠在康南?錢唯真不過是隨口的一句託詞。

即不捨得自己私藏的好些東西,想要藉著女兒出行,順便再帶一批出去。更重要的卻是,錢唯真想要女兒與兒媳和孫輩一樣,都遠離京中的旋渦。

若蘇暮寒成事,依著自己從龍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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