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最大的威脅,當是東胡,而不是月氏——這些,頭曼單于想到了,但除了敦促左賢王呼衍能嚴密防守之外,並沒有採取更多、更有效的措施。此時的頭曼單于,忽然間對俗世享樂尤為看重,除了前面說到的原因,最有效的試驗品似乎就是新得的這名月氏美女了。
頭曼單于早就聽說,在月氏境內,祁連山和焉支山是河西一帶最好的遊牧場地。一到夏季,密密艾艾的青草漫山遍野,清澈沁涼的雪水似乎從天空傾瀉而下,流經的沃野不僅盛產大麥和青稞,還生長了許多奇異花草。尤其是焉支山上的胭脂草、大黃和松脂,都是當時西域最名貴的美容與祛病消災的上等之物。而本來就美麗的月氏女子,在胭脂花的塗抹下,獲得了另一種天然的美豔和芳香。
匈奴的貴人婦女及女兒聽說之後,便想法設法弄些來,用以美豔自己,取悅男人。駐守焉支山以東,大河左岸的西提匈奴休屠王沃裡克屬下將帥時常會派善於攀援的奴隸,偷偷到月氏領地——焉支山上採些胭脂花回來,作為珍貴的禮物獻給本部王侯的閼氏和貴人們的妻女。美是女人的第一慾望,而這慾望有時候會使她們不惜鋌而走險。
見到如此美好的的東西,婦女們喜歡極了,經常擦了厚厚的胭脂,扎堆聚會,相互炫耀——而充裕的物質滋生驕傲。月氏韃胡卓泰單于也不例外。作為單于,要想鞏固自己在部族中的地位和聲望,就必須以大規模的戰爭和擄掠行為加以證實。這時候,月氏大單于韃胡卓泰營帳紮在焉支山以西三十里外的蓮花谷內,向內三十里便是奇峰連綿的祁連山脈,近處寸草不生,遠處的古赤乃草原卻是萬物繁茂,旱獺和黑熊尤其眾多,連同嘯聚長嚎的狼群,乃至獨步山崗的猛虎和雪豹,還有頭角堅硬的羚羊、黃羊、盤羊和野馬、野驢與犛牛,構成了一個豐富多彩的原始生命世界。
近處則是從祁連山瓔珞峽流淌而來的姑姑腦河,河水像是無數的銀子串聯起來,泛著令人眼暈的銀色光澤,日夜流過駐牧地。兩側山崗上壘砌了數座石頭城堡,用來瞭望四周,提防其他部族突然來襲。韃胡卓泰的營帳用一色玉石做成,這些石頭大都出自姑姑腦河,每當雪水氾濫,總是有些顏色墨綠或者銀白的巨大岩石隨著河水轟轟而來。用玉石修建的宮殿自然沁涼無比,即使在烈日下烘烤一天,也還清爽如舊。在冬天,他們用羊毛織成的毯子,從外面將宮覆蓋起來,裡面釘上一層層、厚厚的麻衣和羊皮,再覆上完整的獸皮。一來可以抵抗飄忽不定的風暴,二來可以抵抗寒冷,而且隔音效果異常好,即使大聲喊叫,擂鼓作戰外面也難以聽到。
而出乎頭曼判斷之外,剛剛結束了一場持續多年的戰爭,月氏又在尋找新的攻擊目標,而這一目標的首選,除匈奴之外,再無其他。韃胡卓泰做出這一決定的時候,當然遭到了一些臣僚的反對,他們所持的理由是:月氏剛剛結束了對氐羌的戰爭,雖以勝利告終,但己方損耗也極嚴重。而匈奴之國,雖新敗於秦軍,但整個未損,倘若傾全國之兵力拼死迎戰。月氏的勝算也不會太大。
韃胡卓泰單于聽了,道:“我大月氏新勝氐羌,士氣正旺。一鼓作氣,必定剿平匈奴。”勸諫的臣子見單于意志已決,也不再阻攔。翌日,韃胡卓泰單于便點起人馬,在不斷吹拂的風中,姑姑腦河上的漣漪像是一圈又一圈的清澈的夢境。田野間即將成熟的玉米、青稞、高粱和大豆,一棵棵伏身田地,舉著滿身的綠葉子,集體沉默抑或集體舞蹈。祁連山上的積雪正反襯著西邊的落日,猶如銀練的雪水從數十丈之高的雪崖上飛流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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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谷蠡王素不拉泰擄掠而回,送給頭曼單于的月氏女子名叫嘟嘟拉,父親是一個月氏大當戶。嘟嘟拉不僅年輕,眼波流轉,顧盼生輝,看那俏模樣,似乎還不到十六歲,到匈奴單于宮後,整日眉頭緊鎖,不思進食,時常站在西邊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