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護國運動&r;和&l;雲南起義&r;是什麼回事呢?這一問題,不但是今日讀史者和治史者,都不太容易說得清楚,就連當年親身參與其事的基層人士,亦不甚了了。記得遠在一九五八年,當我個人在哥倫比亞大學,襄贊李宗仁先生撰寫他的&l;回憶錄&r;的時候,我才知道李將軍一生的輝煌事業,實是從他在&l;護國軍&r;中&l;炒排骨&r;(當排長)開始的。在他第一次參加&l;討龍&r;(龍濟光,袁之愛將,時為廣東將軍,加封郡王)時,他頭上中了一彈,打掉滿嘴牙齒。這傷口如上移一寸,李排長就要為&l;護國&r;捐軀了。
他大難未死,因功遞升連長,繼續參加&l;護法戰爭&r;。李連長一次在戰場上觀察敵情,剛一站起,大腿上便中了一彈。他如遲起一秒鐘,李連長也要為&l;護法&r;捐軀了。
李將軍為著「護國&r;和&l;護法&r;,他生死之際,空間上只差一寸;時間上只差一秒。他當時如為一寸一秒之差而戰死沙場,則後來的&l;北伐戰史&r;和&l;國共內戰史&r;,都要改寫了。──你能說,歷史沒有其&l;偶然性&r;?
可是李宗仁雖為護國、護法,出生入死,他當時對護國、護法,究為何事,卻不甚了了。其後官高極品、戎馬倥傯,當然就更是無暇過問了。──直至他被毛、蔣二公趕出大陸,在紐約做寓公,經哥倫比亞大學之邀請,撰寫其回憶錄時,他對什麼護國、護法就不能再馬虎而要略知其詳了。
我那時是李流亡總統的流亡秘書和研究助理,我有義務替這位上將研究員補課。為此我替他借了些李劍農的&l;民國政治史&r;、鄧之誠的&l;護國軍紀實&r;和陶菊隱的&l;督軍團傳&r;等書,讓他去&l;研究&r;一番,以幫助&l;回憶&r;。誰知這些史書,對一位退休老將,實在太枯燥了,引不起他的胃口。後來我靈機一動,竟借來了蔡東藩的&l;民國史演義&r;。不意此書竟大受歡迎。不但李公本人,就連李夫人郭德潔也閱讀起來,並參加討論,由淺入深,觸類旁通,就書到用時方恨少了。
你可別小看這部&l;演義&r;。它雖是一部小說,但是除了&l;小鳳仙&r;一類花邊,被加了些麻油辣椒之類的雜料之外,它對一般軍國大事,政府文獻、往來電訊,卻都是抄自當時喧騰社會,而今已失傳的史學&l;第一手資料&r;,的各種報刊──李氏夫婦當年也都曾讀過或聽說過的各種報刊。一經提醒,再加史書印證,在回憶上,每每有豁然而悟之感,也充實了我們研討的興趣。
此事後來被郭廷以先生知道了,他對我竟大為稱讚,認為是特有史識。蓋中國近代史中所謂&l;護國&r;、&l;護法&r;等等的一部軍閥時期的爛帳,縱是資深史家,耄耋前輩,對之亦鮮有不暈頭轉向也。
宏觀認知 微觀探索
根據這一類治史的特殊經驗,和個人數十年教讀歷史的些許心得,我也認為處理像&l;護國運動&r;這一種類似的史學個案,對它宏觀的認知和微觀的探索,二者是不可偏廢的。所謂&l;宏觀的認知&r;者,並非認定某種史學理論作為框框,然後去搞&l;以論帶史&r;,甚或&l;以論代史&r;──吾之所謂&l;宏觀的認知&r;者,是看這一脈相承的歷史本身的變化,然後聚積其相關史料(data)而分析之,庶可回頭看出這段歷史發展的脈絡。
換言之,歷史家不是算命先生或諸葛孔明,未卜先知。歷史家只是司馬懿,&l;事過則知&r;──事情發生之後,把data輸入電腦,按鍵分析,然後才能&l;恍然大悟&r;,長嘆&l;原來如此&r;!因此&l;宏觀認知&r;和&l;微觀探索&r;實是社會科學治史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