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竹殷,鐘山人。”他一邊慢條斯理地烹飪,一邊緩緩地說道。
子忻道:“我是……”
“我知道你是誰。”
“他們說,這裡鬧鬼。”
“我不是鬼。”
子忻鬆了一口氣。
“我是蛇精,如此而已。”這麼說的時候,竹殷的雙眼一直望著子忻,好像故意在開玩笑。接著,有一道又軟又硬的物事從他的袍底伸了出來,蜿蜒地順著子忻的左足一直爬到肩上,輕輕地拍了他一下。
那是一條渾圓細長的蛇尾。
子忻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顫動的蛇尾,尾尖細如纖草,全無敵意地在他的指中留連穿梭著,他抬眼望過去,竹殷的笑容有些妖媚,眼中春波盪漾。
“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他定了定心神,道:“你究竟是男是女?”
竹殷失笑:“這很重要?”
“有一點。”
“你聽說過麼狸蛇麼?”
“我只聽說過狸貓。”
“狸蛇是一種可雌可雄的蛇。在幾千年的修煉中,我有時喜歡乾的一件事。”他從懷裡掏出一塊素絹和一雙碧青的竹筷。用素絹將竹筷擦拭了片刻,開始很斯文地享用起自己的晚餐來:“那就是走入一個婚姻不美滿的家庭,在男主人的面前化作一個女人,又在女主人的面前化作一個男人,讓他們彼此相悅。其實在整個過程中我從不用腦,只是不斷地轉述另一方的情話,每個人都暗自歡喜。所以,我既不是男也不是女,你喜歡我是什麼,我就是什麼。”
“你知道未來麼?”
“關於未來,我和你一樣糊塗。”
瞬時間,子忻沉默下來,幹始啃起了指甲。
慢吞吞地吃完晚飯,竹殷用細絹擦了擦自己的食指,又問:“外面的世界這麼大,你究竟想去哪裡?”
“隨便走走。”
“隨便走走?往哪個方向?”
“先向北。”
“為什麼?”
“不知道。”
“讓我猜猜,你是想找劉駿?”
猛然提起這個消失了好幾年的人,子忻嚇了一跳。
“你怎麼知道他?——我都已快忘掉他了。”他不承認。
竹殷輕描淡寫地“哦”了一聲,繼而道:“兒時好友,僅供回憶玩味,忘掉也好。”
“其實,我只是不想呆在谷裡。”子忻忽然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因為你殺了小湄。”
他的臉頓時蒼白,露出痛苦之色。
“是麼?”彷彿非要他承認,竹殷逼問。
他拼命地咬著指甲,唇上忽溢位一滴血。
“你的嘴怎麼啦?”
“不小心咬破了手指。”
過了一會兒,他道:“是的。我殺了小湄。”
“你父親說,這不是你的錯。——你不可能讓老天爺不打雷。”
“他總是企圖安慰我。”
“我也這麼想。”竹殷表示同意。
“我困了,想睡了。”面對這洞悉他一切心事的人,他不想繼續談論這個話題,將披風一裹,在火邊躺了下來,閉上了眼睛。
“你就這麼放心地睡了?不怕我把你吃了?”
“你不會。”
“我為什麼不會?”
“因為你只吃老鼠和蟑螂。”
“好吧,老弟。”竹殷用竹枝撥了撥火,“明天見。”
蘇風沂
雨後初陽。
從泛著綠痕的窗格往外望去,竹殷的玄衣原來並非純黑,而是帶著暗紫色的光澤。行走的樣子悠閒舒緩,像個遠遊中的貴族。那一段蛇尾隱沒於袍服之中,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