膚竟透出淡淡赭色。
“你不出聲,那是表示我……我生得不美嗎?”她再問,小臉黯淡下來,淨是失意。
“不是。”話急衝而出,他隨即怔然,不過已不及收回,就見那雪容揚得更高,重新覆上光彩,笑花陡綻——
“永勁,那你的意思是指……我生得還算好看了?是不是?”
那對眼眸儘管美麗、儘管動人,卻是盲的、瞧不見的……他靜思著,心窩有股灼燙,不知覺間,五官軟化下來,換他深邃地端詳起她那張美顏,不管他眼底無意間流洩出什麼,反正她瞧不見,永遠也不會知道……
“……你、你不說話,我就當你承認了。”老天,他為什麼這麼瞧她?那深黝的雙瞳宛如波潮輕掀的夜海,在月華中閃耀著爍爍波光,輕起輕伏,挾著情潮漫漫湧來……她真喜愛他這麼瞧她,靜靜的,不說一句話。
喉頭微緊,一股想哭的衝動陡然而生,想也未想,她再次撲進他懷裡,緊擁住他的腰,將透紅的小臉埋在他胸口,輕言若夢——
“永勁……永勁……我真想用雙眼瞧清你現下的模樣,想得心痛……永勁,倘若有那麼一天,教我雙目重見光明,再也不必靠著雙手摸索,要旁人來照顧,我想,我可以跟你去看山、看水,一塊遨遊五湖四海,永勁……到得那時,請你、請你別再討厭我的眼了,好嗎?”她藕臂略略用力,將他抱得更牢,輕喃:“可以嗎?永勁……”
年永勁渾身一震。
他討厭她的眼。
那是好些年前,他對她說過的一句惡毒言語,那時,她的眸光靈動有神,顧盼之間有著女兒家的活潑嬌俏,不似人間之品。
他討厭她的眼。
是嗎?
是嗎?
可望著她迷濛的霧眸,猶帶情懷,似能言語,教他自然地憶起過去種種,此一時分,他竟是全然分不清,那般的厭惡是否曾經存在。
第六章 幾番狂心付琴音
一年後。
這下給人指條活路的老天爺也起了菩薩心腸,在接連兩年秋汛大洪,這一年的秋天光燦爛,開封城郊與西北湖畔楓紅醉人,尤其是在黃昏時分,彩霞滿天,照映得滿處佳色。
中秋剛過,農事正值忙碌時候,去年大洪席捲,到底留下唯一好處,便是帶來更加肥沃的泥壤,教今秋作物大大豐收。
待田地收割完了,草木漸黃,第一場冬雪終於飄然而至,片片宛若鵝毛,瑞雪足慶豐年。
年關已至,雖天寒地凍的,開封十字大街的氣氛倒較尋常時候熱鬧,且不說兩旁店家,一些攤頭除販賣一般吃食和日常用品外,已有小販看準時機,批些年節不可或缺的小玩意兒來做買賣,更有當街替人寫起春聯、畫吉祥畫的,就連臘八粥、年糕、發糕等等應景食物,也全都擺出來叫賣兜售。
年節氣氛持續著,直到過了元宵佳節,十字大街依然人來人往,熱鬧久久未消。
一頂軟呢小轎好不容易越過人潮,在大街的永豐客棧門前停將下來,此時天猶飄著輕雪,一路行來,已在藍色轎頂覆了層淡白。
“小姐,咱們到啦。”隨行在旁的丫鬟傾向前,忙替主子掀開布簾子。
“嗯。”裡頭的姑娘彎身而出,一抹秀色盈盈立在寒天中,那柔軟裘袍將她裡得溫暖,黑髮如瀑、如雲,一張雪容更顯晶瑩。
“小姐小心,地有些滑呢。”丫鬟提點著,主僕倆才步上客棧階梯,裡邊已有人迎將出來。
“綠袖丫頭,你不肯待在大宅院落裡烤火喝茶,卻偏偏拖著你祥蘭主子出來吹風受凍嗎?”這人腰圍圓胖,方頭大耳,生得極是福態,正是這客棧的王子年永豐。
聞言,綠袖跺了跺腳,好下服氣地道:“天地良心哪,豐少爺,咱兒哪作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