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晃而過的田野,像小孩般愉快興奮地談著:“我以前幾乎任何時候都可以來傑弗生鎮。可是我沒有來。我是完全能夠想來就來的。你知道吧,在老百姓與待命士兵之間有一種區別。待命士兵?噢,那即是敢死隊。一隊人(他不是軍官:我想這是父親與老辛瑟的說法相一致的惟一一點。祖父沒佩帶馬刀,他騎著馬衝在別人前面可手裡沒刀可揮)以小學生的輕浮去幹一樁荒唐事,反對他們去幹這事已有四年的部隊根本不相信他們會去冒這個險:騎馬穿過一百英里的鄉村,沿途的樹叢和村舍裡都有北方佬宿營,最後進入重兵把守的城鎮。我知道他們衝入鎮內然後又退出來的街道。我從未見過這條街,但完全知道它像什麼樣子。我十分清楚咱們有一天終會在那條街上擁有的住宅像啥模樣。當然開始不可能擁有,得呆一段時間,開始咱們得住進供牧師用的房舍。但很快,愈快愈好,咱們將有自己的住宅,從視窗就能看見那條街道,甚至還看得見地上的馬蹄印記,看得見那隊人在空氣裡留下的身姿,因為即使當年的塵埃、泥土不復存在,但同樣的空氣卻仍會在那兒——他們肚裡飢餓,面容憔悴,卻按精心策劃的部署,一路叫喊著點燃軍需物資,然後又飛快地衝出鎮外。他們沒幹那種搶劫掠奪的勾當,甚至沒停下來繫鞋帶,抽根菸。告訴你吧,他們不是那種追求戰利品和功勞的人,他們是敢於赴湯蹈火的好漢。正因為如此,才稱得上好漢。幹得可真漂亮。嘿,瞧吧。這就是那英武的雄姿,具有使他們成為英雄的不朽青春和純潔願望的魅力。這使他們的英雄行為近乎不可思議,難怪他們的行為像煙霧中的炮火時常閃現,難怪他們剛一斷氣身亡,大眾立即傳誦他們的事蹟,不讓似是而非的說法歪曲真相。這些都是辛瑟告訴我的。而且我相信她說的這一切。我知道,這太英勇神奇了,不容置疑。既英勇神奇又一目瞭然,這是白人的頭腦裡從來想象不到的。黑人也許能臆造出來。如果那是辛瑟的臆造,我仍舊相信。

因為事實本身也無法與之媲美。我不知道祖父所在的騎兵中隊是不是早給衝散了。我想不會。我認為他們是有意去偷襲;那些放火燒敵人倉庫的好漢不拿別人一針一線,卻有可能在逃跑時偷吃鄰家或朋友的幾個蘋果。你可知道,他們飢腸轆轆。他們捱餓捱了整整三年,也許他們已經習以為常。總之,他們只是放火燒燬堆積的食品、衣物、菸草和酒,自己什麼也不拿,儘管當時還未頒佈禁止掠奪的命令。他們什麼也沒拿,轉身便跑,背後留下一片驚恐,留下熊熊烈火,天空也著了火一般。你能夠看見,聽見一片喊叫聲、槍聲、得勝的呼喊、驚駭的尖叫、鼓點似的馬蹄奔跑聲,這時映著烈焰紅光的樹木也彷彿嚇呆了似的立著不動,三角牆壁的輪廓像炸裂的土地,顯現出鮮明的凹凸不平的鋸齒。現在那情景就在眼前:你能感覺到,能聽見戰馬在黑暗中越跑越近,直衝過來;聽見武器交鋒的聲響、大聲的耳語、急促的呼吸、勝利的歡呼;在他們後面,其餘的部隊躍馬賓士,奔向號角召喚的地方。這些你一定都聽見了,感覺到了,然後你就會看見。在衝殺之前,你會看見戰馬映著突然爆發出的火光烈焰,揚起頭顱睜大眼睛,渾身汗淋淋的;看見兵器的寒光閃爍,枯瘦如柴計程車兵面容憔悴,不記得有吃過一餐飽飯的時候;也許有計程車兵已經落馬,有一兩人已鑽進雞籠。你看見的這一切都發生在一支獵槍撞響之前,然後又是一片黑暗。事情就出在這一聲槍響。‘是呀,恰好該他被打中,’辛瑟說,‘正在偷雞。一個老兵,都有了個結了婚的兒子,還去打仗,關他啥事去殺北方佬。反倒被打死在別人的雞籠裡,手裡抓著一把雞毛。’正在偷雞。”他的聲音很高,像孩子般得意忘形。他妻子早已抓住他胳膊:噓噓噓噓!噓噓噓噓!人們都在看著你!可是他似乎全然沒聽見她的話。他瘦削的病態的面孔,他的一雙眼,彷彿在散發出一種光亮。“事情就是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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