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了衣服,二禿子付了賬。方觀承穿戴整齊,扔了打狗棍,儼然一個堂堂漢子,剛才還是叫花子模樣的方觀承,此時已是一個將要飛黃騰達的*舉子了。看來,人在衣著,馬在鞍衫,這話一點不假。二禿子送到城外,揮手告別。方觀承像來時那樣,依然在河邊洗了臉,回首望望城門上「景仙門」那幾個字,萬般感慨湧上心頭。忽然把腳一跺,扭身踏上進京的道路,疾走的腳步趟起陣陣塵土。
一路上,風光無限。方觀承邁著矯健的步伐,過莊克古人類遺址、敬皇帝陵、走雞鳴驛。長城外蒼涼的大地到處顯現了她的質樸和野性。過了八達嶺,就是京城地界了。沿著古人的足跡,方觀承蹬上長城,已是午夜時分。京城隱現在一片茫茫之中,時而有點點的燈火。月兒高掛在天空,山那邊有夜鶯的啼鳴。看著腳下滄桑的箭樓和蜿蜒的長城,方觀承想起王昌齡“秦時明月漢時關”那首著名的詩篇,他不知道是否還有人記得“龍城飛將”,但是,他半生的辛酸卻留在了州人們的記憶裡,也鐫刻在自己的靈魂深處。他如今已經三十歲了。可是,他的功名還處在“八千里路雲和月”的境地,而“三十功名塵與土”卻成了現實。想到這些,方觀承的內心被一種悲憤情緒所籠罩。他偎在長城腳下,稍微歇歇腳兒,他顧不得休息,因為明天就是大比之日。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一刻,他扔掉一切雜物,揹負起筆硯和紙張,跨進京城的地面。京城地面上一派秀色。他知道前面青松翠柏中露出金色屋脊的地方,正是明朝十三位皇帝安息的地方。天亮了,京城裡的人們早就忙碌起來,街衢顯然增添不少貨色,南來北往的人流,夾雜著不同的方言和土語,他們是全國各地趕來應試的舉子和家眷隨從。小商販們喊破嗓子極力推銷他們的貨物和各種小吃。不時還有拉客的*。方觀承一一看在眼裡,他想:“清晨就拉客,可想那燈紅酒綠的夜晚了。”方觀承終於來到貢院門口。貢院門口兩邊站立著身穿鎧甲和手持天戟長槊計程車兵,幾個滿臉橫肉的官吏遊蕩在附近。仨仨倆倆計程車子們聚攏一起,彷佛議論著什麼。他們中間有穿著綾羅綢緞的人,身後跟著不少隨從,一看就知道是那種遊手好閒的紈絝子弟。也有衣著寒酸簡樸的考生,他們臂彎裡擓著竹籃,裡面放著筆硯,是地道的殷殷學子。他們中間有六七十歲的老人,面容羞愧,他們是那種屢試屢敗的“老童生”。還有英姿勃勃的少年,眉宇間都露著秀氣和睿智。一個手託鳥籠而穿戴華麗的中年人,把一個考官拉在一邊,耳語一會兒,好像塞在考官手裡一張紙類的東西,然後大搖大擺地走進考場。方觀承知道那張紙,或許是某大人的手諭,或許是一張銀票,不免心裡有些緊張。不少人走進考場,方觀承躊躇著,但還是走進貢院門口。一個門人伸手攔住他,檢驗了他的官憑,聽著他的口音,似乎在思考著什麼。方觀承馬上從袖筒裡摸出一錠銀子,塞在門人手裡,門人嘴角微微一笑,放下手臂,方觀承走進一間封閉但露天的格柵,兩邊格柵裡都坐滿了應試的考生。片刻,紫禁城裡的鐘聲隆隆響起,一個坐著藍色大轎的考官大人鑽出來,花白的鬍子,老態龍鍾,威嚴而莊重。他清清嗓門,大聲喊道:“大比之年,開科取士…,現在開始。”監考官進入角色,有人開始髮捲子。方觀承把考卷放在桌上,考題是“國策”,自然是八股文。他沒有馬上動筆,他慢慢磨著墨,眉頭凝聚著。方觀承在思索如何安排八股文裡那些,從破題、承題、起講、入手、起股、中股、後股到束股的整體結構,又如何把自己對“國策”的見解融入到這繁瑣的八股文中。字數也有著嚴格的限制,這一切,對博學多才的方觀承來說,都是得心應手的事情。可是他討厭八股文,因為八股文的死教條,禁錮和扼殺了天下多少有識之士的思想和才華。可是,他沒有辦法,因為這是大清的律條,也是中國千多年來的“祖制”,他無法更改,還必須嚴格照辦。想到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