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旁,心中暗自猜測,不知道他想和我說些什麼。
他定住眸光關注著我的表情,以手輕撫我的鬢髮,說道:“上次從蘭陵祭祖歸來,我作過一首詩,名為《長相思》。”
我心思一轉,立刻明白他曾經為我寫過一首情詩,卻因為臉皮薄,不願過於直白對我說出,我裝作不知情道:“《長相思》,一定是好詩,可我最想聽的,是蕭郎為我賦一首詩……”
他見我如此說,脫口而出道:“此詩正是為你……”卻似乎突然發覺自己失言,忍住了後面的話。
我在他胸口輕輕揉蹭,作出天真嫵媚之態,嬌聲低語道:“是為了我麼?真的是為了我麼?”
他俊顏微紅,擁緊了我,低聲吟誦道:“相思無終極,長夜起嘆息。徒見貌嬋娟,寧知心有憶?寸心無以因,願附歸飛翼!”
短短六句《長相思》,他在建康東宮之內的生活畫卷如在眼前,漫漫長夜裡,他心中思念著另一個人,面對著東宮內的“嬋娟”,惟有“嘆息”,心中祈禱上天能夠賜予他一雙羽翼,飛回蘭陵。
我心中微微震動,默默想道:“‘寸心無以因,願附歸飛翼’,如此佳句,果然是為我而作麼?那‘嬋娟’可是你的太子妃?你們在一起多年,一定有過許多恩愛甜蜜的日子。”
想到此處,一種酸酸澀澀的感覺湧上心頭,就像那日嘗試著吃酸葡萄咬破外皮時的感覺,我不明白自己為何會想到這些,更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如此在意那位“蔡妃”的存在。
但是我知道,如果有些事情會讓自己不開心,就應該將它們忘記。
我抬頭看向蕭統的時候,依然綻放出燦爛的笑顏。
他見我開心微笑,似乎覺得很欣慰,緊握住我的手道:“只要你喜歡就好。你出身陶氏書香世家,一定精於詩賦,不知何時能夠得見你的詩文?”
我想起在鎮江竹廬居住之時曾經作過一篇詩賦,卻羞於在他面前班門弄斧,搖頭說道:“不能給你看,我作的詩賦都很粗淺的!”
他語氣委婉溫和,黑眸中帶著淡淡的期許,說道:“詩文一道本發於心,並沒有高下粗淺之說,我只想知道……蘭陵一別,你心中可有感悟?”
原來他是想假借問我詩賦之名試探我對他的態度。
我們雖然有過一夕之歡,卻並不太瞭解對方,我仰慕他的風華,故而以身相許,他難以抗拒我的《娘繯訣》,完整得到了我的一切。但是,身體的契合與眷戀,並不能代表感情的相容。蕭統想要的似乎不僅僅是一個能共枕蓆、能讓他得到男人歡愉的美麗少女,而是身體和心靈的雙重歸宿。
我不忍心讓他失望,只得將那晚在清溪畔念及別苑***緣、心神不定之時所作賦文對他念了一遍。
他聽我誦完此賦,“濟河之隔,載離寒暑,甫旋蘭陵,遽臨太湖……興言思此,心焉如浮,玉顏雖阻,相思長駐”後,俊秀柔和的面容浮現微笑,黑眸帶著遽然的驚喜,向我輕輕看過來。
我不知他究竟何意,用他的絲衣遮住胸前,半坐起身子,微微嗔視著他。
他在我額頭烙印下一吻,輕聲說道:
蘭陵相思賦。
紫萱,今生今世,我都不會忘記你,不會忘記蘭陵相思賦。
他舉手輕拂,遮擋著我的潔白絲衣,頃刻滑落至竹榻下。
水閣外,似乎下著一陣雨,零落的雨點敲打著窗臺,湖中的荷葉發出一聲聲規律的輕響,偶爾有細微的雨點從掩映的窗紗縫隙飄灑下來。
一粒小水珠濺落到我的鼻尖上,有些微癢,我想拂拭掉它,雙手卻捨不得離開他的身體,唯恐輕輕一動就會失去那默契融合的美妙感覺。
他凝視著我,伸出一指將那水漬拭去,指尖卻依然在原處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