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來。音樓著急了,怕她出什麼意外,沒事的時候到月臺上轉一圈。春天的日光很新鮮,照得久了臉上**辣的。她拿團扇擋住頭頂上那一片,眯覷著眼眺望,宮樓深遠,黃琉璃瓦上萬點金光閃耀,一縱一縱,像小時候拿瓦片在河面上玩的打水漂。正出神,聽見四六咋咋呼呼從外面喊進來,在臺根下仰脖道:“娘娘快瞧誰來了!”
音樓順著看過去,宮門上小太監領進來一個人,穿著八團喜相逢比甲,人很富態,腳步倒是輕盈的。她順著臺階走下去,定眼細瞧,原來唸誰誰到,是彤雲回來了!
她喜出望外,上去攜了她的手,上下打量一通,她養得不錯,珠圓玉潤,益發透出一種風韻來。
彤雲笑著蹲安,“給皇后娘娘請安,我在外一直記掛您,今兒可算見著了,主子好麼?”
好不好的,就那麼回事。主僕倆吞聲飲泣,哭了一陣音樓才想起來,低聲道:“剛生了孩子的不能流眼淚,仔細傷了眼睛。”拉著她往殿內引,很久沒這麼歡喜了,她樂得坐不住,親自捧果盤來,趨身問她,“生的什麼?孩子好麼?”
彤雲笑了笑,“是個男孩兒,落地八斤重,了得,可要了我的命了。”言罷略頓一下,嘴角直往下撇,“據說挺好,我迷迷糊糊聽見他放聲兒,嗓門響亮,料著是個齊全孩子。可惜了我那會兒累壞了,沒來得及看他一眼,連長得什麼樣都不知道,就給奶媽子抱走了。”
她這麼說,音樓有點訕訕的。都是因為她,叫彤雲受這麼多苦,臨了連孩子的面都見不著。肖鐸這上頭態度很鮮明,他信不過任何人,手上必須捏著點東西才能放心。音樓知道這樣很殘酷,她不敢問彤雲恨不恨,其實不用問,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就這麼給人帶走了,誰能不恨呢!她只管低頭揉捏她的手,囁嚅道:“我都沒臉見你,把你禍害成這樣,你要怨就怨我吧,別恨他。”
彤雲嘆了口氣,“真冤孽啊,您向著他;自己都大包大攬了。我心裡明白,要不是您替我求情,我連活著都不能夠,還有什麼可怨的!孩子帶走就帶走吧,讓他去別處過普通人的日子,沒什麼不好的。咱們和皇宮打交道,誰過得快活了?所以我雖捨不得,到底得放下。兒子救了媽/的命,誰也不虧欠誰,只怪緣分淺。”她說著卻又哭了,“可是主子,我雖然這麼勸自己,要想明白不容易。我夜裡做夢還夢見他,他出孃胎,我連抱都沒抱過他一回。所以我是想求主子個恩典,如果將來您和督主能遠走高飛,臨走能不能把孩子的下落告訴我?我要去找他,就算在天邊,只要能帶著他,哪怕不回大鄴我也甘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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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孃的苦;音樓想起自己的生母;臨死前拽著她不放,可見天下做母親的心都是一樣的。她又羞愧又難過;握著彤雲的手道:“你放心;我能見著他;一定把孩子的下落替你問明白。他防人,不是他願意這麼著;實在是茲事體大,只有對不住你。”她推窗朝外看;見左右無人才又道;“咱們已經到了這個份上;你也瞧見了,我不拼個魚死網破;這輩子都出不了宮廷。承乾宮鬧鬼的事兒你聽說了麼?”
彤雲見她壓低了聲兒,也竊竊道:“回北京曹春盎就打翻了核桃車,嘰哩咕嚕全說了。又說主子身上不好……”她仔細看她兩眼,“說您嚇著了,最近神思恍惚,可我瞧您還好,不像是撞鬼了。”
她尷尬笑了笑,湊到她耳朵邊上說:“我是裝的,這是逼得沒法兒了,他再大的本事也不能把受了冊寶的皇后怎麼樣,只有我自己使勁兒。誰能讓一個瘋子當國母?皇后遭廢,少不得打發到冷宮裡去,橫豎已經瘋得沒邊兒了,不小心打翻了油燈把自己給燒死,也說得過去不是?你來得正好,替我傳話給他,到時候要勞煩他接應我,再找個死囚頂替,否則死不見屍,皇上必然不能罷休。”
彤雲聽得發懵,“敢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