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試過傷殘別人的身體,更未想過要傷害葉橪,然而如今,狠話也放了,實實騎虎難下,玉臂微顫,卻怎麼也下不了手。
葉橪卻嗤的一笑,“刀刃都對反了,怎麼傷我?”翻掌上來,卻將煙洛聯手帶刀一齊捏住,直直抵著自己的右胸,“刺這裡,最有效的。你不是知道麼?何必捨近求遠?”危險的眯起眼睛,聲音不大,有某種催眠般的誘惑:“刺啊!”
煙洛不禁抬眼,葉橪漂亮的面孔陰雲密佈,陰影裡,那雙誘惑的深眸,卻如沸騰的火山湖泊,帶了隱隱的血色,潮水瘋長波瀾萬丈。他在,難過?心中便是模糊一痛,這才意識到正對準他心尖的刀鋒,但見一道凌寒觸目,已經稍稍刺進了他的玄色衣襟。煙洛大吃一驚,猛地一掙,“朱殤”應聲脫手,噹啷落在了地上,小手慌張的攀上他的胸膛:“葉橪,我刺傷你了麼?”
葉橪不語,一任她細細檢查。還好,沒有血跡滲出,看來真的只是因為刀氣太利,劃破了衣衫而已。煙洛略鬆了口氣,腹內的火氣也嚇掉了大半,回想一下,這番折騰卻不過是為了一兩句簡單的口角。怎麼回事,這煞星每次都三言兩語,激得她幾乎喪失理智。忍不住抬頭,髮絲翩然飄拂,苦笑道:“葉橪,為什麼,每次你都要佔上風?”
偶爾,只是偶爾,讓讓她不可以麼?她一時心鬱難解,所以剛剛有些遷怒。然而他一貫忽冷忽熱,變幻莫測,直令她覺得委屈,又抗拒。
葉橪沉默了一會兒,淡淡道:“剛剛你稍用力一點,不就一了百了了?”
“你……算了!惡行惡狀,自有天譴,我不必多費精神。算我怕你了,行了吧!”打不過亦罵不過,煙洛翹翹嘴,滿心的不甘啊,唯有化作了一江春水,滔滔向東流了。
葉橪合手環住她,卻將頭淺淺埋進煙洛柔軟而芬芳的髮絲,穩了一刻,幽熱的在她耳邊輕吐:“不對!不是你怕了我,是我,怕了你了!”
說罷一把推開煙洛,拾起地上的“朱殤”,頭也不回的快步離去。煙洛一時恍惚,待追出巷口,人潮千萬,卻沒了葉橪的蹤跡。
端午那日的白晝出奇的漫長,然而一直等到紅霞自炫彩變作朵朵暗沉暈開的墨跡,葉橪也沒回來。新月如鉤,寥寥遙掛。浮雲染煙,絲縷漂瀉。幾聲孤單蟬鳴,倦了啞了,靜寂裡仍是傳出很遠。
知了,知了。
未知情絲,可否了了?
輾轉,無眠。更了,呵呵!抱!
[南唐卷:六十八章 醞釀]
盛夏的東京,燥熱。宣和殿的花崗岩石卻是打磨得平平溜溜,於幾團巨大雲彩的濃蔭下,沁著絲絲涼意。鑾座上的人微虛著眼,忽然濃眉一軒,將精製的白瓷描花茶盅重重一擱,不大耐煩:“還有何本要奏?”
座下恭敬立著的朝臣們便不自覺瑟縮了一下,冒汗,卻是不敢擦也不敢抬頭。余光中那兩柄綵衣宮女的羽扇,悠閒緩慢的一上一下,似乎慶幸見不到君王的寒面。
柴榮心情不好,自然不會放人消停,再哼道:“都啞了麼?”
近日的摺子,一溜水的陳詞濫調令人煩心。自他登基以來,勵精圖治,恢復漕運,廣招賢才,也招納流民開墾荒地,使大周的國力大增。然先伐後蜀後徵南唐,幾年之中三番兩次的征戰,雖然短短時間版圖頻擴,也的確耗費了不少人力財力。自三月攻下南唐幾州之後,朝臣們紛紛上書,一諫再諫,勸他三年之內放棄擴張,修養民息。然而南唐江北的十四州六十縣,位區樞紐城堅物豐,明明就差一步便能成為囊中之物,現在放棄,他不甘心啊。並非他剛愎自用,而是著滿朝的臣子,卻沒有一個有遠見敢講話的;實在叫人寒心。
正自懊惱著,忽然殿下傳來一抹堅定的聲音:“啟奏聖上,臣有事啟奏。”
黑眸一亮,是他。“准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