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搖了搖頭,目中笑意未減,“沒有想做什麼,只是覺得瓷……心有猛虎,與……蒙家確實是一脈相承,”
瓷?
瓷瓷頓了頓,直接以名來稱呼,放在如今倒也算尋常。
只是心有猛虎?
瓷瓷想到了易小川提過的蒙家的族徽,就是猛虎為形,蒙恬認自己為子侄,時人重視家族與師承,扶蘇這樣誇也沒毛病。
就是誇得有些太真摯了。
瓷瓷雖身在大秦,但相處多的除了兩個現代人,就只剩嬌柔溫順的呂素,其實沒怎麼和當世的文人多接觸過。
不過,扶蘇這樣的夸人風格,倒是挺符合她過去對這個朝代氣質的刻板印象的,不免也如易小川一般,把從前讀史書時風起雲湧、蕩氣熱烈的感受遷移對應起來,多了幾分和‘大歷史’碰撞後相融的感覺,與往日的平民生活交纏之後,共同形成了她對這個時代鮮活的記憶底色。
上午的課業結束,便到了吃飯的時辰。
扶蘇帶著瓷瓷行至飯廳,卻聽人來稟報,說是弟弟胡亥遣人送了幾道吃食過來。
這確實是少見,扶蘇是長子,但弟弟妹妹數量不少,與胡亥並未有更多的交流,不知他突然這般作為是什麼意思。
是什麼意思?
是瓷瓷與趙高、易小川商量過,扶蘇只知她與蒙恬、易小川的關係,有這兩人背書,暫時並沒有仔細詢問她的其餘社會關係。胡亥未來或許還會是一顆雷,趁著現在風平浪靜先坦然相告,以免萬一有什麼驟變再因此生了嫌隙——
以往種種告訴他們,倒黴命運不定在什麼地方就挖個坑呢,這種能隨手做好的細節就順手做了就是。
“公子,實不相瞞,在胡亥公子身邊做吃食的趙高,正是家父。”瓷瓷平靜道。
“原來如此。”扶蘇點頭,思索後又道,“早前陛下給趙大人賜名的旨意,我確有印象。”
趙高的手藝當然是沒得說,扶蘇向來不太在意口腹之慾的,也很是被驚豔了一番,還誇趙高是精研技藝才有如此,心性篤誠。
瓷瓷心說,若趙高不是趙高,篤誠就篤誠吧。
飯後又步行至扶蘇處理正事的地方。
因著是穿過一道幽處遊廊才看見的門扉,瓷瓷還以為裡面許是小而精緻的書房樣式。
卻不想內室還挺朗闊的,堆疊著書簡卷軸的博古架,正中的桌案寬敞,側邊甚至編鐘、琴、瑟等樂器一應俱全,總體很是大氣。
扶蘇先是給瓷瓷說了他的擺放習慣,書簡是如何分類的,一般又怎麼做批註,送達到下面是如何流轉的,如此云云,詳細坦誠到讓瓷瓷連番側目。
扶蘇閱覽今日新送上來的事務書簡,時不時提筆寫下回應與安排,並未吩咐瓷瓷要做些什麼事情。
瓷瓷也沒有不自在,取了一卷扶蘇之前批閱過的自行看了起來,見是一份簡單的陳言,來自舉賢堂的一箇舊趙國門客。
這個人先是提了一件事,說是他的一個故友幾年前因私自講學而獲罪,全家皆斬。而如今公子創立舉賢堂,他們這些門客都在扶蘇的寬待下被允許暢所欲言,盡抒己見。嘆息那位舊友沒有趕上好時候,要是擱到現在,就不必落得這般遺憾收場了,大秦也能多一位熟讀百書的人才。
全篇大約就是這麼個意思,文筆尚可,情緒飽滿。
瓷瓷腦子裡對應上了相關的秦令,巧了,又和那位丞相李斯有聯絡,甚至還是上午淳于越先生所講到的郡縣制與分封制之爭的後續。
分封制雖然一直有人推崇,但在始皇帝明確說過堅持郡縣制之後,又被重新提起,還是因為帝國政令推行不暢的問題。
秦國吞併六國的速度太快了。
舉國同律對老秦人來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