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艾波的心莫名其妙地懸著,她不禁開始懷疑,是否應該以逸待勞,背靠西西里腹地,利用生產力的優勢,讓農民一步步從農場脫離出來,進入城市工作,從而建立新的秩序,根本上奪取克羅切等黑手黨人的根基。而不是簡單地殺掉克羅切。雖然剩下的黑手黨人已經逐漸被他們分化……
西多尼亞讓艾波睜眼並微微側頭,在她的臉頰塗塗抹抹。
“是的,這是最小的代價獲得勝利的方法。”
姐姐的溫柔且堅定的嗓音總是能給她力量。艾波在腦子裡過了一遍殺死克羅切帶來的好處,以及之後要做的事,確認邏輯沒有問題後,她自我安慰,那如遊離絲線般的不確定只是感性作祟。
望著鏡子裡年輕的女孩一步步變作垂朽的老人,花白的鬍鬚,滿面皺紋,艾波洛妮亞露出一個鬆散的笑,這笑在赫耳墨斯的臉上顯得猙獰又滑膩。
九點整,艾波洛妮亞頭戴圓禮帽,風衣遮住臉孔地出現在吉里安諾宅邸前。她特意翻牆出去,兜了一大圈,做出從城西趕來的風塵僕僕姿態。
雕花鐵門大敞,並排停著兩輛漆黑的轎車。吉里安諾夫婦已在車內,另一輛後座空置,賓客未來,只有司機。無人抱怨,現場安靜得如同陰沉的天氣,所有人都沉心靜氣地等待赫爾墨斯的到來。
黑衣的瘦削老人,彷彿哥特小說裡的邪惡反派,突兀地出現在陰鬱的牆角。雷默斯嚇了一跳,待看清來人後,不敢說一句話,驚魂未定地為他開啟車門。
赫爾墨斯遙遙和吉利安諾點了一下頭,並未說話便坐入車內,再次坐實兩人不合的傳言。
”滴滴——“銀色的小轎車出現在門前,皮肖塔從後座探出頭來,”朋友們,出發了。“
三輛汽車魚貫駛入巴勒莫的街頭。
司機是吉里安諾手下的小夥子,身形健壯、性格木訥。隔著後視鏡,艾波洛尼亞和他對視一秒,小夥子立刻逃也似地別開眼。艾波看出他對自己的恐懼,並未問話,面無表情地直視前方的風景。
馬西莫劇院位於市中心,離吉利安諾宅邸步行不過十五分鐘路程,僅五分鐘,劇院那融合了新古典主義與古希臘神廟風格的恢弘門廊引入眼簾。
汽車在劇院正門口的小廣場前停下,三個夥伴已經往劇院走去,艾波洛尼亞特意等了幾息才下車,以顯示赫爾墨斯與他們齟齬已深,不願與之為伍。
腳踩上堅實的石磚地面,秋日的乾燥涼風吹拂。
出於多年的習慣,艾波洛尼亞下意識環顧四周,她看向不遠處、正對歌劇院的民用建築。
是一幢三層樓的民居,主人家手藝糟糕,經營著一間生意不鹹不淡的炸飯糰鋪子。艾波洛尼亞記得很清楚,因為當時她還想著,待西西里治安變好,遊客增多,這戶人家可以開旅館賺錢,不用繼續禍害觀眾。
此刻,那頂樓歷來緊閉的窗戶不合時宜地敞開,她本能地感到不對,正要皺起眉頭,一陣冰涼的氣流貫穿身體,她不可避免地被這氣流裹挾的龐大力道衝得向後仰倒。
窒息的疼痛在胸口炸裂開來。
時間在這一瞬間慢得好像要凝固。
她低估了克羅切,也許她的腦子還是不適合在西西里生存。艾波想。
身體在緩緩倒下,她睜大眼睛,直直地望向那扇窗,黑洞洞的、如同巨獸的血盆大口。
巨痛彷彿燒開的沸水,直愣愣地澆在胸口,疼得她想要蜷縮、想要尖叫、想要哭泣。蒼白的光自雲層鑽出,如白霧蒙在視野,眼前一陣陣發虛,鼻尖依稀聞到了死亡的氣味。
噢,不是死亡的氣息,單純是血腥氣 。猩紅的血順著氣管一汩汩湧上來,噴泉似地從她嘴巴里吐出。
身軀重重地砸在地面,背部傳來本該疼得鼻酸的觸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