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引路。路的盡頭,有更亮的火光,照得一切亮如白晝。君羽一步步走過去。透過精鐵的欄杆,有一種腐肉的味道。“還行麼?”低軟的聲音在耳邊詢問,她面色慘白,搖了搖頭。
壁頂倒影著水光,波紋粼粼,照著眾人的形態如水妖鬼魅。嘎吱一聲,推開牢門,生鏽的鐵欄發出刺耳迴響,在這曠闊的空間裡誇張放大。
入眼烈火熊熊,火光後有一個人被鎖在牆壁上,綁著臂兒粗的鐵鏈,將他整個身體裹的像蠶繭。君羽走過去,隔著橘紅色的火光,停住腳步。熾熱灼烤著心肺,連呼吸都更加困難。
男子垂下頭,長髮幾乎遮蔽面孔,艱難地衝她凝出一個微笑。順著他裸光的上身望去,肌膚黝亮完好,有些個別鞭痕,但似乎沒有受過太多折磨。
“我以為,你不會來的。”暗黃光暈中,桓玄露出皓白的牙齒,笑得很是滿足。
此時此刻,浮現在君羽腦海裡的是過去時光,觀鶴樓微涼的晚風,還有那城臺如煙的綠柳,都有這個人的音容清晰如昨。她隔著火光,等了很久才問:“值得嗎?費盡心機奪來的江山,就這樣一轉眼成灰,值得嗎?”
“值得。”桓玄盯著她,即便到最後關頭,他的神情依然倨傲。
“也許你不知道,一個人為當皇帝能忍一生,一個人為當皇帝能忍到臨終,一個人為了當皇帝也片刻不能忍。我忍了一輩子,終是不想忍了。我不屑去義興當個小小的太守,上疏朝廷,面對的卻是一張張冷酷的嘴臉。世族排擠,權貴打壓,五年不得朝廷錄用。我靠不了別人了,一切只能靠自己。那些王謝子弟呢?他們將大把的閒時都花在吟詩作樂上,還是有花不玩的錢,招不完的女人。我爹曾說,大丈夫不能流芳百世,亦要千載罵名。桓家因我而容耀,也因我而覆亡,但這一切我都認了,此生不悔。”
“可你還是輸了,不是麼?”悅耳冷淡地聲音截斷了他,聲音的主人從暗影中漫行過來,浮現出清雅姿容。
桓玄猛地抓緊鐵鏈,劇烈晃動著說:“謝混,我到底哪裡不如你?憑什麼天下的美事,都讓你一人佔盡?”
謝混淡淡笑著,伸手捉住眼前的蛾子:“你知不知道蛾子和蝶的區別?蝶於白天飛行,蛾子猶愛夜間出沒。它們雖然很像,蛾子卻更蠢更可悲,因為它只會撲火。”
對峙良久,桓玄突然問:“別的也罷,我惟有一事想不通。劉毅不過是個蠻勇匹夫,哪來那麼多謀略詭計?實話告訴我,是不是你替他出謀,才讓他贏了覆舟山一役?”
謝混眉梢一動,彈去指間的蛾子笑道:“能猜到這個,你還不算太蠢。我本沒報多大希望,只是試探地寫了幾封信,沒料到他真參透了其中的兵法。如今說了,也讓你死得明白。”
桓玄盯著他,忽然沙啞地笑出聲來:“嗬嗬……枉我自認算無遺策,到頭竟然栽到你手裡。可即便是輸,也是天要亡我,與你何干?”
“大膽逆賊,死到臨頭了你還猖狂!”何無忌氣勢洶洶地提刀過來,劉裕攔住他道:“怎麼處治,還要留給公主做主。”
蕭以軒說:“ 按律謀反者處以極刑,桓玄罪大惡極,應當諸滅九族、凌遲處死。”
同時,又有幾個人高聲附和:“對,應該把他千刀萬剮!”
沉默良久,君羽遲遲沒有回答,眼前忽現出瓢潑大雨的那天,在閱江樓之上,那個男子握住她的手道:“我是說真的,只要你願意,我什麼都肯做……”
暗黃泛起橘紅的烈火,朦朧裡勾勒出一抹閃亮的白光,那是正宗的西域尖刀,直斷筋骨。桓玄鎮定地看著君羽,無聲張開唇,彷彿在鼓勵地說了什麼。
讀懂了他的意思,君羽亦無聲點頭,驀然奪過劊子手裡的刀,在眾人尚未反應過來前,用力一捅,整段峰刃完完整整插入桓玄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