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不偏不倚,正中他的心臟。
桓玄全身一震,帶著痛楚快意,解脫般笑了笑:“倘若一切能重來……我寧願……從來不曾認識你……”他的血濺到臉上,有種淡淡的溫熱。君羽拔刀的瞬間,視線已經微有些模糊,分不清是血還是什麼別的液體。等到他的身體委頓到腳下,她闔上眼,一滴清亮的淚滑脫出來。
“對不起……”這三個字,是桓玄於人世間聽到最後的聲音。
桓氏一族覆滅後,晉廷正式迎安帝回建康,重新主持朝政。這次叛亂世家大族損失慘重,隨著他們的削弱,寒門勢力卻在迅速崛起。不久,宮裡傳出訊息,安帝下旨大擺宴席,犒賞立功的眾臣。
七月盛夏,一場疾雨過後,天色蔚藍如洗。建康城裡又恢復了以往的喧囂,秦淮河道上熱鬧非凡,來往畫舫穿梭,曾經的浩劫都已經煙消雲散。
當馬車駛過一條市井小街,君羽不禁掀開窗簾,向外望了一眼。道路兩旁擺滿了小攤,貨郎搖著蒲葵扇,一邊吆喝著叫賣。幾個村婦打扮的女子,撐著廉價的粗油紙傘,擠到小攤前,三三兩兩地挑揀著,不時跟那貨郎爭吵幾句,像是在討價還價。
看了許久,君羽才放下簾子,嘆了一聲說:“其實他們過的也很快樂。”
謝混坐在對面,搖著一把白色羽扇,笑道:“你很羨慕嗎?我敢打賭,只要你願意,他們包準爭著搶著跟你換。”
見到他嘴角不懷好意的笑,君羽沒好氣道:“我要是當了村姑,你也得當村夫!”
謝混懶洋洋地一笑,仰靠到車廂壁上:“那不正好,村夫本來就配村姑。打柴對我來說倒沒什麼,不過洗衣燒飯對你來說,想必比較困難。”
“怎麼,嫌我做飯難吃呀?”君羽抬腳踹了他一下,“嫌我不好,當初你怎麼不娶別人。”
謝混用羽扇的玉柄撓了撓頭,貌似很矛盾地說:“其實你除了蠻橫一點、不講理一點,其他也還不錯,我只好就勉為其難,將你收下了。”
不等他話完,君羽的拳頭就已經欺壓過來,謝混接住她的手,看見上腕有一道細白的疤線,仍舊笑著問:“你殺桓玄是真的恨他,還是不忍心見他受罪?”
“這你也吃醋麼?”君羽收回手,揉了揉捏疼的腕,低頭說著“其實他是個可憐人,自幼便沒有可以親信的人,死對他來說,未嘗不是一種解脫。而我欠他的,遠比他欠我的多。”
“唉,都是一般的命啊……”謝混挑開窗簾,望著車外的喧鬧街市,長長舒了一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小玄子終於炮灰了,解決了小三天下太平
雨後復斜陽(下)
車馬出了城門,轆轆地碾過一陣塵埃。窗外的鬧聲愈漸濃烈了,鑼鼓喧天,給這個沉寂很久的皇宮增添了一分喜氣。車廂內的光線曖昧,君羽靠在謝混肩頭,聞著他身上的繾綣衣香,閉著眼呼吸平靜。
“子混,如果那個孩子沒掉,也應該一歲了吧?”
沒料到突然問這個,謝混一笑,輕輕拍著她的背道:“都是過去的事了,還提它作什麼?”
“是啊,都過去那麼久了。”君羽拉過他的手,覆蓋到自己額頭上,單薄的掌心有一貫熟悉的溫涼。“我只是好奇,不知道那個孩子長什麼樣,會不會很像你?”
謝混擱下羽扇,擁住她道:“像誰不打緊,只要你把身子養好,以後來日方長,總還會有的,”
他的聲音如龍涎香,淡雅似水,縹緲的不真實。君羽用力將他的身子又抱緊了一圈:“不知道為什麼,我還是覺得不安心,好象你還是你,離我很遙遠。等今天回去,我們去東山住段日子吧,那風景好又清淨。”
“建康你又住膩了?”
“嗯,膩了。這裡殺氣太重,我不喜歡。”她話鋒一轉